第89章 歸家高臥小憩
- 貞觀李恪
- 北烈天辰
- 5222字
- 2024-11-18 20:28:27
蜀王府今日,全府上下可謂喜氣洋洋。
沒有李恪的蜀王府,那還是蜀王府嗎?
早得了消息的魏盡忠跟四娘,帶人將府內里里外外裝點一新。
襄城滿心歡喜的來到游樂場好一通抓,這才將大小不一的妹妹們聚攏在一起:“三哥今日回府,你們說咱們該如何歡迎兄長歸家?”
話音剛落,高陽小臉滿是興奮,蹦跳著:“我知道,早間我聽魏管事念叨過,說是柚子皮能沖喜去晦氣!”
柚子皮?
眾姐妹互相看著,實在不曉得這有什么說道。
“哎呀,沖喜嘛肯定就跟這個沖洗差不多的。”高陽做了個洗澡的動作,然后小臉異常嚴肅:“當下,咱們得先去找柚子皮。”
襄城聞言凝眉沉思喃喃道:“柚子啊......我記得蜀地給兄長送來不少,冰窖里應是有的。”
小家伙兒們聽了眼睛頓時一亮,興奮的對視幾眼,那還等什么,走哇~
于是,這幫小祖宗們在大姐襄城的帶領下沖進了蜀王府的庫房,摸索到存放水果的冰窖,把現有的柚子都給禍禍了。
但凡李恪要在,哪能看不出這些小妮子的意圖。
別看她們剝的是柚子,她們心心念念的好東西是紫梨!
離開庫房的時候誰都沒少揣幾個,高陽袖里裝不下,愣往衣服里面塞了個滿滿當當,走路都晃蕩。
這東西還得從李恪的封地說起。
屬官們就覺得,您看我們領著您俸祿,這封地您還是遙領,平日在封地里上下打理吃拿卡要的您也看不見落不著。
要再不送些東西,我們這錢拿的心里都不踏實......
荔枝易壞,枇杷近些的地方也有,就柚子和紫梨合適。
要按李恪的意思柚子倒還好些,紫梨寒露時采摘,又不易長時間存放,這一路萬水千山的實屬不易。
可架不住屬官們熱情高漲:都是鄉親們自家土里種的,蜀王無需有愧,您盡管拿著。
所以每次運來,李恪除了給周圍相熟的送一些,余下的都是放入冰窖,等閑吃不得。
也就是偶爾給妹妹們換換口味,這才取出一些嘗嘗鮮。
今日,可算讓她們抄著了!
騎馬往回走的李恪渾然不知已經遭了劫,離著尚遠就看見家人站在門口迎著,心下高興忙催動戰馬快行至府門。
不等李恪翻身下馬,眾人就笑著迎上來好一陣喧鬧。
“主上,請您移步此處。”說話間,魏盡忠引著李恪來到門前,指著門前笑道:“邁過火盆進府,好去去晦氣。”
李恪看著火盆里不斷翻騰的火苗,又低頭看了看自己這身量,搖頭表示:我拒絕,我怕邁過去燎我襠。
只是看著周圍人殷切的目光,李恪無奈只得盡力跳了過去。
剛落地沒等喘口氣,四娘手持柳木條就抽了過來......
好不容易折騰完,邁步進府。
剛入了大門,妹妹們已經列隊在等著了,奶聲奶氣地齊齊喊著:“歡迎兄長歸家~”
眼見這一幕李恪心中很是感動,心道妹妹們終于是懂事了。
就是看到她們人人都兩手捧個碗,讓李恪不禁撓頭:“你們捧著碗這是?”
‘嘩’
......
痛痛快快的沐浴一番,李恪擦拭著頭發回到了正殿。
魏盡忠小心的湊過來:“主上,剛才奴去冰窖查看了一番,里面存放的柚子,都被公主們給剝去了外皮,怕是放不了多久。”
正擦拭頭發的動作猛地一頓,李恪頹然坐在主位,忽然覺得頭疼:“哎~士元,你明日送批酒來,清點一下還剩多少柚子沒壞,泡制成果酒算了。”
本來李恪還想等桑葚下來再做果酒的,眼下只能先拿柚子試試了。
隨手放下巾子,李恪這才有時間處理正事:“最近還有沒有其他的線索,有的話趕緊講,不然過了這章就翻篇兒了。”
“今日早間,有弄蛇兒名喚小乙,闖進了咱們的御膳樓。”柳士元一臉凝重:“當時他已是有些神志不清,只是不停叨弄著卑鳶坡,然后就昏了過去。那小子手臂上還盤著條蛇,我們當時誰也不敢輕易上前查看。”
李恪聽聞轉頭看向小六兒。
小六兒連忙接上話茬:“派成行他們去看過了,周圍確實有翻動過,挖開查驗確實是之前黃家失蹤的老人。”
李恪點點頭沒說話,這結果他早就猜到了大概,只是沒想到那人就這么輕易把事情給了了。
按說驍衛都是以后的府兵,本不應該用來做這種事,只是眼下酒樓的密諜在能力上還有很大的欠缺。
思索半天毫無半點頭緒,也只能以后再慢慢想法子了。
李恪轉頭看向柳士元:“那個叫小乙的現下如何了?”
人家冒死報訊,沒道理丟下不管。
“哦,孫神醫說是風寒,已經在孫神醫的病舍住下了。”
柳士元回的輕巧,倒讓李恪聽得匪夷所思。
“你剛不是說他身上有蛇嗎?”李恪滿臉的疑惑:“怎么送到醫館的?”
柳士元一聽李恪相問,立時來了興致:“嘿,您不知道,當時我手下有個伙計,說蛇全憑氣味識人。先用煙薰離了蛇也就罷了,竟還敢伸手去捉,這才讓我們尋機將那小子送到這來。”
柳士元說著像是想到了什么,從袖中掏出一物遞了過來:“也不知他是如何做的,來了還未足月竟讓他得知了密諜的事,還讓我將此物呈給您。”
旁邊小六兒露出一絲尷尬,顯然這是他沒預料到的。
李恪也是不信,接過書信打開仔細看去,只見上面字寫得歪七扭八,內容亂糟糟的詞不達意。
但是透過他的內容,李恪看懂了他想表達的意思---滲透。
文中表示,只是單純于酒樓食肆中探聽消息,多是傳聞不說,消息的來源和準確性都不可控。
可以適當的主動出擊,通過了解客人的喜好、從事的生計等,在交流當中投其所好,繼而拉進彼此關系。
時間長了,慢慢的了解這個人,并通過他繼續往后延伸。
李恪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邊看邊點頭:“可以啊,還知道由點及面。”
放下書信李恪有些迫不及待:“此人如今在何處?”
“就在醫館呢,倒是現在就能將他帶來,只是......”柳士元小心的咽了口唾沫:“只是其人是長安有數的無賴子,怕等他來了不知禮數,沖撞了您。”
“喲,有數的無賴子,那不是說你嗎?”李恪放下書信,靠著座椅笑著打趣:“長安三教九流有誰不識西市柳大爺,仗義疏財急公好義,乃是無賴子當中的魁首啊~”
柳士元被說的臉皮發燙,小聲支吾的說著:“我跟他們......嗯,不一樣。”
這話倒是不假,長安的無賴子都識得西市柳大,也都覺得此人有情有義的,是個可交之人。
可就是吧,你說做流氓就做流氓,整日的穿著打扮非要裝成一副文人騷客的樣子,這點頗讓其他無賴子們所不恥。
“此人原叫劉風,平日里我們都喊他劉瘋子。”柳士元邊回憶邊說著:“比我長幾歲,家徒四壁也無甚錢財,不事生產整日里浪蕩,黑白兩道都識得,也沒人敢惹他。”
“無家業的無賴子長安多的是,怎么,他神功護體啊?”小六兒秀眉高挑不信邪,尤其是剛被這人落了面子,心里很不爽。
“不,也就有些廝打的本領。”柳士元先是苦笑搖頭,隨即面露肅容:“只因他夠狠。”
這下連李恪也加入了小六兒的質疑當中,兩人眼中滿是不信:你跟我們說狠?
“哎,就知道你們不信。”柳士元嘆氣坐了下來,喝了口水這才繼續說:“割肉相啖的典故你們可能聽過,但沒見過吧?”
李恪小六兒對視一眼,點了點頭,那是沒見過,誰那么有病。
“當初他朋友著了幾個人的道,被騙欠下了巨債,后來他們帶人逼上家門討債。”柳士元越說聲音越小,仿佛陷入了回憶,又像是在緬懷:“那劉瘋子當時也在,就去灶臺尋了短刃,真就從腿上劃下一條肉來,一步步走過去,親手遞給了領頭之人。”
“過命的交情?”李恪說完沖小六兒一努嘴,小六兒走過去遞去了帕子。
“對!嘿,過命的。”柳士元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角:“都是入府前的事兒了。”
李恪笑看著這廝:“別坐著了,趕緊把人領過來吧。”
柳士元頓時大喜,應下就跑出去招呼,沒一會兒就將劉瘋子帶了進來。
“在下劉風,西市御膳樓的伙計,見過蜀王。”禮行的周正,起身站的筆直。
李恪仔細打量著面前這人,雖說相貌普通,但很有親和力,就像是經常來尋你上街擼串,喝點小酒就拉著你吹牛的鄰家大哥那種感覺。
“你寫的我看過了,想法不錯。”李恪揚了揚手里的書信:“后面你還有何打算?”
“在下需要些人手,匯總整理往來食客詳盡的消息。”劉風頓時侃侃而談:“針對食客的身份,從事的生計制定對應的策略。如商賈,急需貨源或銷路,這些情報是我等現下最容易獲取的,不如與之交易或換取他所知的消息,合作久了關系自然就會親密些。達官貴人文人雅士總有各自的喜好,他們也有著各自想攀附結交之人,而我們只要掌握了這些消息,不難投其所好拉近關系。”
這街溜子是沒白浪蕩......李恪輕叩桌案想了片刻,笑著看向劉風:“此事可行,待會讓陸統領與你同去,人盡管挑。若有難處,我自會讓遠喬、士元配合你。”
劉風聽了并沒有多高興,兩手不住搓著神色陰晴不定,顯然內心正進行一番天人交戰。
“怎么?還真有難處?”李恪來了興趣,和顏悅色的看著劉風。
“主上,我還有些......嗯,三個小小的請求,還望主上能答允。”劉風伸出三根手指,微微晃了晃。
頭發還有些濕,李恪拿起手邊的巾子擦拭著:“說來聽聽。”
“我現如今算不算是管事?”劉風小心翼翼的看著李恪詢問著:“那個月俸是不是看漲。”
得,這就開始要待遇了。
“自然是算的,密諜都有份額外的月俸,你既已自領一部,薪俸當與管事平齊。”李恪有些啼笑皆非的解釋著:“還有何難處?”
劉風聞言松了口氣,面色尷尬的說出了第二個請求:“能否.......能否先予我一年,不,半年的薪俸?”
想著之前柳士元介紹說他家徒四壁,李恪也沒多想:“可,待會陸統領隨你去時一并給你辦了。”
劉風聞聽大喜,連聲道謝下伸著手指說出第三個請求:“我甚愛負責雅間聽菜的女賓長呂寡婦,想請您指婚。”
“滾蛋。”李恪隨手將巾子扔了過去:“最后一條看你自己本事,敢用歪門邪道你試試!小六兒、士元,帶他出去。”
旁邊柳士元也是嚇了一哆嗦,心道這兄弟真是什么都敢提,邊往外走嘴上不住數落著:“人家呂娘子之前就嫌你整日游手好閑不做正事,你還想讓蜀王指婚,你是真不怕她取刀剁了你.......”
留下李恪坐在大殿里長吁短嘆不表。
小六兒三人剛出大殿沒走多遠,劉風讓柳士元頭前先走,自己則拉著小六兒來到旁邊偏僻處。
“陸統領。”說著劉風抱拳施禮。
“你想作甚?”小六兒一臉的不解。
“待會到了酒樓還請您助我,拜托了!”說著一躬到地。
“你先說什么事。”
‘撲通’一聲,劉瘋子五體投地.......
大殿內,李恪難得清凈,坐在椅子上閉目沉思,都說人過留聲雁過留名,沒道理就這么悄無聲息就完了:“盡忠,去將近幾日的書信拜帖取來。”
沒過一會兒,魏盡忠抱著一疊書信拜帖回來,堆在了桌案。
李恪坐直身子,拿起書信翻閱起來。
......
日暮沉沉,小六兒邁步進殿:“主上,事......呵,事都已辦妥了。”
李恪正忙著翻閱書信,抬頭應了聲,正要轉頭看信又看了回來,來回打量著:“什么事那么開心?”
小六兒盡力控制著表情,可怎么都憋不住:“那個......呵呵,那劉瘋子想請您過兩日參加他大婚的宴席。”
李恪聽聞放下書信,瞪大眼睛看著小六兒不解道:“跟誰啊?要是跟士元你替我傳個話,就說本王祝他們幸福,宴席我就不去了。”
“呂娘子啊。”小六兒說的的理所當然。
“啊?”李恪轉身看向小六兒:“那呂娘子不是嫌他游手好閑嗎?”
“是啊,可他今日不是領職了嗎?待遇跟管事平齊,這話您說的。”小六兒說著嘴角翹的越來越高。
“那呂娘子看上他什么了?他不是家徒......哦對,我剛給他預支了半年薪俸!”李恪此刻恍然大悟。
一時間整個大殿只剩蜀王翻閱書信的聲音。
“你說說,人家身邊的謀士下屬,要么羽扇綸巾談吐文雅,最次也是品德高潔之士!”李恪煩躁的翻閱著書信邊吐槽:“再看我,身邊除了瘋子就是......哎,盡忠,這是誰送來的拜帖?”
李恪揚著一則拜帖,好奇的看向魏盡忠。
魏盡忠不敢怠慢,忙上前查看,隨即仰頭回憶著:“這是門房前日清早在府門附近發現的,他以為是落下的,就給拿了回來。”
李恪打量著手里的拜帖,弄的小巧精致,與平日里那些拜帖制式很是不同,遂打開拜帖查看內容。
無意引君爭,咎戾自來兮。
敬知春來意,上告天不知。
什么玩意這是,無具名沒主題的,李恪皺眉看著這莫名其妙的拜帖:“無......咎......敬......上。”
李恪將拜帖揉成一團,向殿外扔去,順帶補全了剛才那句話:“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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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自江南,乘舟而上。
有人自雪山,扛著沉重的步輦緩步而行。
有人穿過茫茫戈壁,小心翼翼的躲著馬賊,尋找安全的部落好落腳休憩。
海上,暴雨滂沱風浪急,一群人忍著顛簸乞求上蒼,以求讓他們能安全到達對岸。
關隘處,有人正恭恭敬敬的遞上文書。
蜀王的封地,一隊車馬在官人的引領下緩緩走過。
某處,金碧輝煌的宮殿奢靡依舊。
除了那一身華服的老嫗,驚恐的跌坐于地外。
只剩滿地信徒的尸體橫七豎八倒伏于地。
湊近些看,致命傷不同,刀口深淺不一,顯然殺人者并不是什么行家里手。
只是,殺的夠仔細。
補完最后一個,這人站了起來,攥著仍滴血的解手刀,緩緩向老嫗走來。
“你已是護法,為何還要下此毒手?”老嫗驚恐的往后挪著,大聲問著。
那人像是沒聽見般,依舊朝她走著。
探手抓著發髻提起,對那慘呼痛叫充耳不聞,依舊那么仔細的扎著。
良久,一切塵埃落定。
那人拋下解手刀,伸手從袖處掏出一個瓷瓶,邊往殿外走邊小心的四處灑上一點。
取下門前的火把揮手拋去,連火勢都懶的回頭查看,便朝著他朝思暮想的方向走去。
夜深山風涼,拾階而上,遠處的茅屋已是近了。
茅屋內,早已迎出一人,探頭看著遠處那火光:“阿郎,可是功成?”
聽聲音應是位女子。
那人點頭,語氣帶著些許振奮:“已成,阿爺歇下了?”
“早早便歇下了。”女子看向身旁的阿郎,語氣有遲疑也有恐懼:“阿郎,咱們以后該往何處去?”
數十條人命一朝盡取,天下何處可為安身之所。
男子看著遠處火勢沈默良久,掏出一物握于手中摩挲良久:“去長安。”
這一刻,無數互不相識的人,懷著各自不同的目的,取道走向了同一處。
那是一座城---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