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了一頭黃棕色的男孩靠在教室外邊的走廊上，他滿臉笑容，嘴里吐出的白煙半掩半現的露出那邪惡的眼神。

插在左腿口袋里的左手被帶著抖動，與其說他是一個少年，不如說他已經成為了個男人。

身著黑色皮夾克外套，染著學校里大多數男生都喜歡染的發色，可他的模樣看上去就是一副二十多歲的男人模樣。

沒有半點少年的氣息。

“欸，不給這女的來個狠的，還真是想要起飛。”黃毛嘴角上揚，盡顯玩味。

顯然，他在策劃一場惡趣味的事情。

“這太陽這么大怎么可能會下雨？”站在黃毛身旁的少年質疑道。

黃毛板鞋鞋尖踢向少年，說：“嘖，天氣預報說會那就是會。”

“你確定？”

“你剛來這？不知道北湘的天氣？”黃毛突然來火，嘴里的煙全都吐向身旁的少年。

“知道。”

北湘嘛，雖然名字里帶個北字，其實是煙云纏繞水墨的南方之地。

這里的雨水和南方城市一樣多，但是唯獨天氣變化不一樣。

人人都說北湘的天氣比翻書還快。

艷陽高照的早晨，到中午就會被烏云密布的天空替換，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黃毛這么篤定就是因為這里是北湘，而不是別處。

*

今天是九月份的月初，各大高校陸續開學，人行道上似乎也比平常更熱鬧些。

活力四射的陽光躲在少女的發絲里，她正背著淡粉色的書包低頭坐在早餐店里。

手機里是陳軒林今天凌晨給她發的消息。

正當她出神，老板娘的聲音響起。

“小妹妹，你的餛飩來嘍！”老板娘手里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輕放在桌上。

少女的思緒被短暫打斷，抬頭道了聲謝謝，隨后從桌上的小木筒里拿出一個勺子放進餛飩里慢慢攪了幾下。

木桌上的醬料沒有被她碰過，粉嫩的唇瓣也沒有張開。

塑料勺子被放在陶瓷碗的邊緣靠著，細長的手指又重新回到了手機身邊。

雙眼放空的她盯著屏幕正在思考什么。

粉嫩的指尖在手機鍵盤上敲下一個“好”字就關掉了手機。

水蒸氣將她的面龐染上淡粉色，坐在早餐店外邊的她總是能吸引到幾個少年少女的目光。

不是厭惡，是喜歡和嫉妒。

起初許欣寧從未想到過自己也會擁有被人欣賞的機會。她一直都是一個透明的乖乖女，往人群里扔根本找不到的那種。

可能是晚熟的少女含苞待放，初三下學期她整個人變化的很大，她慢慢學會愛護自己曾經自卑的外貌，五官也逐漸長開。

她開始擁有獨屬于少女的氣質。

剛才給他發消息的陳軒林正是她這副皮囊的追求者。

在許欣寧看來，與其說是男朋友，追求者這個詞更適合形容他們現在的關系。

一個完全不熟悉的少年通過一些危險的手段成為她的男友。

手機里剛才的消息是讓她放學之后去等陳軒林，沒等到不許走。

女孩敏感的直覺嗅到這并不是一件好事，這是在向她下達一條命令而非商量。

*

沒有補課的走讀高中生活總是快樂的，可是當腳剛踏出教室才發現窗外依然變得灰蒙蒙的。

現在才是六點半，坐落于南方的北湘是不會天黑得這么早，所以看架勢是要下雨。

掛在教室后排的透明傘被許欣寧取回，她沒有絲毫猶豫就朝校門口走去。

果不其然，沒出校幾分鐘天空就落下淅淅瀝瀝的小雨。

許欣寧乘坐7路公交車到達北湘職業技術學院的門口，學校寂靜無聲。

她搭公交花了半個小時，這個點人早走完了。

許欣寧拿出手機給陳軒林發了消息，十分鐘之后對面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想著今天是父母難得的休息日，要一起回家吃晚飯的許欣寧對他這個行為有些不耐煩，拿起手機就播了個電話過去。

響鈴十幾秒之后電話被掛斷了，陳軒林不接她電話。

？這是什么意思呢？

她有一點生氣了，抬頭恰好撞見個經常跟在陳軒林身邊的男生，他正在跟幾個男男女女打鬧。

也不知道她哪里來的勇氣，想都沒想就箭步沖上去把人攔住，她仰著頭問道：“同學，你知道陳軒林去哪了嗎？”

男生沒有回答她，調侃道：“呦，這不是那個陳哥新到手的女朋友嗎？叫什么…許什么來著？”

他開口跟身邊的人嘻嘻哈哈，全然不在意許欣寧的出現，把她當作空氣一樣。

見那個男生一副囂張放蕩的表情，許欣寧大概就感覺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發白的指尖緊緊攥住傘柄轉身就要走，身后的笑聲戛然而止道：“我們陳哥就在體育館打籃球，等他出來沒看見人，你可憐的堂妹妹可就不好在學校里過了啊。”

聽到身后響起這一番話，渾身的雞皮疙瘩瞬間起來，她的身體不僅寒顫一瞬。

她轉身瞪向說話的那個人，身體氣得發抖。

不過沒有人理她，一行人掠過她就出了校門，其中一個身著白色T恤的女生還不懷好意的撞了許欣寧一下。

還在她耳邊輕輕說：“乖乖站在校門口等吧，小biao子。”

手心被指甲壓出一道烏紫的月牙印，許欣寧只能忍氣吞聲。

一向乖巧的她不忍心將這些事情告訴勞累的父母和年邁的奶奶。

她只好向父母找了一個借口就繼續站在學校門口等。

黑云壓城，大雨來的肆無忌憚。

她不知道那個男生說的是否是真話，陳軒林是否在體育館內。她只知道自己的身體渾身散發著寒氣，腿已經控制不住的發抖。

唯一溫熱的就是發酸眼睛里的淚花。

過了良久，陳軒林讓她去體育館接他。

在風雨里站立一個四十多分鐘的許欣寧被凍成一個四肢麻木的機器人。

她拖著難以捂熱的身子慢慢挪到體育館門口。

陳軒林已經套上自己黑色的皮夾克，一頭黃毛下一片白煙。香煙的味道傳入許欣寧的鼻腔里，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站在球館門口的三個男生紛紛向她投來目光，好像是這才看見她一樣。

許欣寧像個蝸牛一樣在三人的注視下慢慢靠近體育館。

其中一個個子最高挑的男生倚靠在門口，沒有要給她讓道的意思。

好在門不窄，兩人邊也沒挨著她就進去了。

只是在經過少年的時候許欣寧感受到了一股更加強烈的寒冷，像是門口那個少年身上散發出來的。

直戳脊梁骨的寒涼陰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