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衙,已是深夜。
發生命案,整個府衙沒有一個人睡得著,索性來到議事堂,研究案情。
師腰仔細翻看著現場記錄和仵作的驗尸記錄,生怕錯過一絲線索。
“死者性別:女。
年齡:十四至十六歲左右,未受到侵犯。
死因:窒息而死,脖子上有一條深紅色血萌,身上未發現其他傷痕,肺部沒有積水為死后拋入井中。
死亡時間:午時到未時。”
“勒死的?掐死的?”
師腰嘖了一聲,這仵作不專業啊,明天她還得親自去義莊看看。
接著往下看。
“尸體雙手指甲有不同程度的斷裂和磨損,且斷面不平整應是抓撓硬物所致。”
“硬物?”師腰喃喃道,起身模仿兇手勒死和掐死死者時死者的反應。
可越比劃她就越疑惑。
不論是正面掐死,還是從背面勒死,死者的第一反應肯定都是抓撓兇手,讓他放開自己,可為什么是硬物呢?
難道是木椅?
深夜的府衙內燈火通明,路過的更夫都要多看兩眼。
師腰撓了撓頭,一點思緒都沒有。
就在她一籌莫展的時候,議事堂的大門被推開,王牧和魚生竟然一同回來了。
“大人,學生去到秦家,那秦家娘子還在月子中,學生就去問了他男人秦陽,據秦陽所說,他那小姨子是半個月前到的他家,平日里就和她姐姐聊聊天,甚少出門。”
“不過……”王牧話鋒一轉,“昨日午飯后突然說要出門逛逛,就再沒回來。”
師腰皺了皺眉,如此看來這女尸十有八九就是秦家娘子的小妹。
“學生已安排秦陽明日一早來義莊認尸。”王牧言道
她點了點頭,視線落在魚生身上。
魚生會趕忙遞上一張信紙,稟道:“這上面詳細記錄了今日從早飯起,至趙陽家取水的人員名單和具體時間。”
“最后一個取水的是趙陽家隔壁的方元,時間約莫在申時。”
“申時?”
魚生話應剛落,師腰就提出疑問:“正是春忙時節,申時大多數人都在地里忙活,村里正好沒人。打水?哼哼。”
師腰冷笑一聲:“怕是去拋尸的吧。速速將他帶回來審問!”
“是!”“遵命!”兩名衙役齊聲應和,馬不停蹄地趕往大柳村。將還在熟睡的方元從被窩中刨了出來,關進大牢中,等候審問。
“冤枉啊!官爺!小人究竟所犯何罪?”方元驚恐萬分,緊緊抱住牢門,對著門外的衙役聲嘶力竭地哭喊著。
門外的衙役只看了他一眼,不搭理他,只是將門鎖好就離開了。
第二天一早,師腰就讓人將方元提出來審問。
啪——
驚堂木一拍,師腰的氣勢暴漲,驚的堂下跪著的方元一跳。
“堂前可是大柳村人氏方元?”
方元那見過這陣仗,渾身抖若篩糠,磕磕巴巴回道:“小……小……小人……正是。”
師腰冷冷地盯著他,一字一句地問道:“本官問你,昨日午時到未時,你身在何處?”
方元一聽,心中咯噔一下,知道此事恐怕與女尸案有關,結結巴巴地回答道:“回……回大人,昨日用過午飯后,就……就下地了,實……實在是冤枉啊!”
師腰眉頭一皺,厲聲喝道:“撒謊!本官早就問過你家左鄰右舍,根本沒看到你下地!還不重實招來!”
方元頓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心中慌亂,額頭上冷汗直流。
師腰見狀就猜到這方元肯定有什么事瞞著。
“看來,不吃些苦頭你是不招了?”師腰冷冷地笑了笑,對著旁邊的衙役點了點頭。
衙役會意,手執水火棍,兇神惡煞的走到方元身邊。
方元一看那水火棍,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這水火棍威力,一頓下來皮開肉綻,那滋味可不是他能承受的。心中頓時慌亂起來,此刻再不說實話,恐怕真的要吃苦頭了。
他咬了咬牙,終于決定說出實情:“大人,小人有人證,昨日午飯后,小人和同村的王寡婦在家里……在家里……”
后面發生的事在場的人猜都能猜到。
方元的頭快要低到地上去了。
師腰一聽,好家伙,怪不得這廝死活不承認自己午時到未時在家,原來是干了這檔子丑事。
“先帶下去!”師腰沉思片刻后,吩咐道:“派人將王寡婦帶來。”
過了半個時辰,王寡婦便被帶到了堂上。
師腰看著眼前的女子,開門見山道:“本官問你,昨日午時到未時,你是否與方元在一起?”
王寡婦低垂著頭,輕聲回答:“回大人的話,民婦確實與方元在一起。”
“你們在一起做什么?”師腰追問。
王寡婦的臉瞬間漲得通紅,支支吾吾地:“就……就是……”
師腰心中已經有了計較,這女尸確實和這方元沒有關系,擺了擺手“放了吧。”
——
后堂。
“大人,就這樣放方元離開嗎?”
王牧給師腰倒了一杯茶。
師腰揉了揉太陽穴,嘆了口氣:“時間方面,確實方元的嫌疑比較大,但有人證為其證明。”
王牧微微皺眉,思忖片刻后道
“會不會……是方元和王寡婦合謀?”
“動機呢?”師腰反問了一句,眉頭緊鎖:“眼下,我們手頭的證據不夠,先不要亂下結論。”
王牧愣了一下,點點頭表示認同。
“走,去義莊看看。”
師腰睜開杏眸,眼中閃過一絲堅定。她站起身,整了整衣衫,帶著王牧一同前往義莊。
兩人剛踏入義莊,一股濃烈的腐臭味撲鼻而來,令人作嘔。
師腰卻仿佛習以為常,她皺了皺眉頭,稍稍掩住口鼻,快步走進停尸房。
停尸房內,一具具尸體整齊地擺放在木板上,有的已經開始腐爛,散發出令人難以忍受的惡臭。
師腰目不斜視,徑直走到一具女尸前,蹲下身子,仔細觀察起來。
這具女尸正是昨日發現的那具,她的臉色呈灰黑色,雙眼緊閉。
翻開死者的眼皮,眼底有出血點,符合窒息而死的特征。
死者的衣服因為被水泡過,滿是褶皺。
師腰輕輕翻開她的雙手,只見手指甲上有著不同程度的斷裂和磨損,斷面不平整,顯然是抓撓過什么東西。
“這是什么?”
師腰抬起死者的右手,指尖的皮下似乎有異物。
“給。”
一道嘶啞的男聲在身后響起。
與此同時,一只手遞過來一把竹鑷子。
師腰的視線沿著手臂,向后看去,來人約摸二十四五的年紀,濃眉大眼,額頭上有一條半指寬的疤,一身粗布衣裳。
“謝謝。”
師腰沒有盯太久,畢竟現在案子最重要,接過男人手中的竹鑷子,小心翼翼的拔出死者指尖的異物。
“這么大一塊木刺!”
王牧驚詫道。
竹鑷子上的木刺足足有半寸長,顯然是死者掙扎時扎進去的。
“王牧你去找一個做家具的,問問這是什么木頭。”
師腰用一張帕子將那木刺包起,交給王牧。
“應該是泡桐木,看著顏色應該有兩三個年頭。”
一旁的男人突然出聲。
師腰和王牧同時將視線轉向旁邊的男人,師腰眼中閃過一絲好奇。
“你懂木工?”
男人點了點頭:“我家祖輩都是木匠,這種泡桐木比較輕,適合用來做家具的面板,也常被用來制作模型、玩具等。”
師腰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心中對這個男人多了幾分贊賞。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姓劉,名長生,是秦仵作的徒弟。”
劉長生——
師腰默默將這個名字記在心里,隨后笑道:“本官記得你了。”
劉長生靦腆地笑了笑,摸了摸后腦勺。
“那去問問這兩三年有誰用泡桐木打過家具。”
師腰重新吩咐道。
“是!”
王牧抱拳回道。
剛出門,就碰到了帶著秦陽來認尸的魚生。
“見過大人!”
魚生行禮,道:“屬下帶秦陽過來認尸。”
師腰微微頷首,退后讓出位置給二人。
秦陽跟著魚生走上前,一眼就看到了那具女尸。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雙腿一軟,險些跌倒在地。
魚生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沉聲道:“秦陽,你看看這具尸體,是不是你的小姨子?”
秦陽顫抖著雙手,捂住眼睛,不敢去看那具面目全非的尸體。
半晌,才鼓起勇氣,挪開雙手,緩緩靠近。
當他看到那具尸體時,淚水瞬間奪眶而出。他泣不成聲地說道:“是……是!沒錯,就是她!”
師腰深深的看了一眼秦陽,問道:“你小姨子叫什么名字?”
秦陽擦去眼角的淚水,哽咽道:“她叫秦香兒,月前我家娘子生產,我母親和岳母走的早沒人伺候月子,小姨便提出過來搭把手,在我家已經住了有半月了。”
“她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師腰繼續追問。
秦陽想了想,回答道:“她基本上都在和我娘子聊天,偶爾會出門走走,但都是在家附近,沒有去太遠的地方。”
“昨天午飯后,她說想出去逛逛,然后就再也沒回來。”秦陽說著,又忍不住流下淚來。
“人不見了,為什么不報官?”魚生沉聲問道。
秦陽嘆了口氣,解釋道:“我和娘子想著,小姨畢竟年紀還小,或許是玩過了頭。”
“那成想……”
師腰眉頭緊鎖,心中已經有了些許猜測。
“秦香兒在你家住的時候,有沒有提到過什么人,或者有沒有什么異常的行為?”她繼續問道。
秦陽仔細回想了一下,搖了搖頭:“沒有,她一直很安靜,也沒有提到過什么人。”
師腰點了點頭,示意魚生帶秦陽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