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海面上的霧氣漸漸散去。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十艘海船如同待發的箭矢，靜靜地停泊在港口。

將百萬斤大黃魚再次處理干凈后，水兵們并未顯露出絲毫的疲憊，反而個個精神抖擻，準備再次揚帆起航。

“起錨！”

隨著一聲令下，船上的錨鏈緩緩收起，巨大的風帆在晨風中獵獵作響，如同水軍士兵們心中的斗志一般昂揚。

出海一次的高回報，讓每個水軍士兵都忘記了辛勞。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期待和憧憬，那是對財富的渴望，對未來的追求。

另一邊，賈梁回到太守府，秦峰急匆匆地前來稟報：“主公，有客來訪。”

賈梁眼神一瞇，心中早已有數，看來有些人終于坐不住了。

他微微一笑，臉上露出幾分自信，大步向大堂走去。

堂內，幾位客人已經等候多時。為首的是一個胡子花白的老者，他身穿一襲錦袍，手持拐杖，臉上帶著幾分威嚴。

“何事讓劉公親自前來？”

見到此人，賈梁趕緊拱手行禮。

這老者乃是牟平劉家的家主劉輿，曾任山陽太守，如今告老回鄉執掌劉家，是東萊郡舉足輕重的人物。之前賈梁大婚時，他也曾到場祝賀，與賈梁也算是有些交情。

劉輿看著賈梁，臉上露出幾分苦澀。他嘆了口氣，站起身來緩緩說道：“賢侄，老夫此次前來，是有一事相商。”

賈梁微微一笑，示意劉輿坐下說。他心中早已猜到幾分，卻也不急于點破。

劉輿坐下繼續說道：“賢侄近日來大量出海捕魚，并以低價售出，此舉雖讓百姓受益，卻也讓我等十分為難啊。你看，能否暫時停止出海，或者將魚的價格抬高一些？”

賈梁聽著劉輿的話，臉上笑容漸漸收斂。他沉聲說道：“劉公，水軍捕魚，事關無數百姓的生死，我身為朝廷命官，怎可怠慢？”

“君侯言重了，按照平常年月，海魚也不至于如此賤賣，百姓不過是多花幾錢而已。而我等之前將全部身家都用來囤糧，若是糧價再這樣跌下去，損失極大，想必君侯也不能坐視我等傾家蕩產吧。”

說話的是掖縣左家的家主，之前他們都高價囤了大量的糧食，眼看就要全部砸在手里了，怎能不心急。

劉輿也說道：“若是賢侄能讓我等保住本錢，此等厚恩定當銘記在心，還望賢侄三思。”

但賈梁對這些家伙可是沒多少好感，之前一毛不拔，現在看到自己的利益受到威脅，就想要來求自己？

他沉聲說道：“劉公，你們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此事實在是牽連甚大。如今從北海郡來的流民何止千萬，更有不少人買魚果腹都十分勉強，這魚貴一錢，就有更多的人餓死街頭。我身為一郡太守，怎可為了一己私利，而置百姓的生死于不顧？”

他這番話義正詞嚴，讓堂內的眾人都是啞口無言。他們雖然心中不滿，卻也無法反駁。

劉輿冷著臉說道：“好，既然君侯如此一心為民，我等也不便多說什么。告辭！”

說完，他轉身拂袖而去，堂內的其他人也紛紛跟隨離開。

賈梁目送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無奈。今日之舉，已然將東萊的幾大家族全都得罪了。未來的日子，恐怕是少不了麻煩了。

雖然他對這些世家大族心有不滿，但也沒到勢不兩立的地步。所謂政治，就是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敵人搞得少少的。賈梁也一直秉持著這個原則，然而現實卻往往不盡如人意。

賈梁沉思片刻，忽然眼前一亮。他想到了一個辦法，或許能夠擺平此事。

……

兩天后，船隊再次滿載而歸，又是百萬斤大黃魚的大豐收。這下東萊的糧價直接跌到了二三百錢一石，基本上與平常糧價差不多了。

糧商們無不咬牙切齒，卻也無可奈何。而百姓們則是歡天喜地，魚羹和粟米飯搭配著吃，生活過得其樂融融。

造船廠那邊，工匠們日夜趕工，很快又是十艘新船下水，船隊的規模直接翻倍。

賈梁又招募了數千水軍，報名的人絡繹不絕，二十艘海船一起出動，歸來時，依舊是滿載的喜悅。二百萬斤大黃魚被拉回來，制成了堆積如山的咸魚。

就連那些魚腸內臟也被人撿回去，埋在地里漚肥。這些看似無用的東西，在百姓的手中卻變成了寶。它們被土壤分解成了充足的養分，讓貧瘠的土地變得肥沃。雖然今年顆粒無收，但明年肯定又是好收成。

幾家歡喜幾家愁，牟平劉家此刻的氣氛可謂是凝重至極。劉家的幾位主事人都聚在大堂內，一個個面色陰沉，仿佛能滴出水來。

“這次囤糧損失慘重啊，只怕好幾年都緩不過來！”劉家家主劉輿一開口，就是滿滿的怒意。

“那賈萬歲非人哉！竟然與民爭利到這種地步！”

他的話音一落，其他幾人也紛紛附和，表達著對賈梁的不滿和憤怒。

劉輿猛地一拍桌子，怒道：“老夫親自登門商議，竟視而不見，實在是欺人太甚！來人，立刻修書一封給公山，好好彈劾一下這黃口小兒！”

劉輿之子劉岱現任朝廷侍御史，專門負責舉劾非法。再加上他們劉家是漢室宗親，在朝廷里有些地位，這書信一到，就算是不能扳倒賈梁，也能讓他吃些苦頭。

眾人全都露出了興奮之色，這次劉家損失慘重，若是能夠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太守受到一些懲罰，讓他長長記性，也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當下就有人研墨，劉輿略一思索，就揮毫潑墨，在竹簡上寫下了洋洋灑灑的家書。

寫好后，劉輿又仔細檢查了一遍，確認無誤，才讓人快馬送往洛陽。

這時，外面有人來報，太守府主簿王倫求見。

劉輿微微一愣，眉頭不禁皺了起來。這個時候，賈梁的人來干什么？

他心中雖然不快，但身為士人，最基本的涵養還是有的。即使心里想把某人千刀萬剮，但表面上還是要盡量過得去，不會做有辱斯文的事。

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情緒，才緩緩說道：“讓他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