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宏的詔書一下,洛陽城內的流言戛然而止,仿佛它從未發生過一般。
縱然有人看出這事不對,但一邊是八竿子打不著的異族人,一邊是當朝皇帝和滿朝公卿,誰又會去觸那個霉頭呢?
這場不大不小的風波總算是過去了,可賈梁知道,以劉宏那無利不起早的性格,他接下來不付出點代價是不可能的。
但這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此刻賈梁的心中醞釀著新的計劃,他不能繼續在洛陽這個是非之地待下去,現在他需要一塊地盤,一塊能夠讓他安身立命的地盤,以迎接未來的動亂。
至于選擇什么地方,賈梁的目標很明確——青州東萊郡。那里的金礦能為他提供源源不斷的財富,足以支撐他未來的所有計劃和野心。
主意打定,賈梁一刻也不想耽誤。第二日一早,他便急匆匆地前往張讓的府邸。
張讓的府邸前,車水馬龍,門庭若市。一輛輛豪華的馬車排成長龍,等待進入府內。然而,即便如此,能夠真正進入張讓府邸的人卻寥寥無幾。大多數賓客都只能在門外等候,有時甚至連張讓的奴仆都對他們愛答不理,鼻孔朝天。
二十幾年前,一個叫孟佗的人就是通過賄賂張讓府上的家丁,配合他做了一出戲,讓那些想要巴結張讓的人誤以為他和張讓有深厚的交情,都爭相拿著珍寶奇玩去賄賂他。孟佗空手套白狼,拿出其中一部分珍寶和一斛蒲桃酒獻給張讓,得到了涼州刺史之位,還留下了斗酒博涼州的“佳話”。
賈梁站在張讓府邸前,眼前的景象讓他不由得唏噓。他雖然鄙夷張讓的為人,但也不得不承認,只認錢的張讓比那些自命清高的士大夫要實際得多。更何況張讓背靠劉宏這棵大樹,只要肯出錢,想要一個太守之職還不是手到擒來?
他平復了一下心情,徑直來到府門前,亮明了自己的身份。守門的家丁一聽說最近風頭正盛的萊蕪侯來了,立刻變得畢恭畢敬起來,進去通傳。
一進入張讓的府邸,賈梁便感受到了一股奢華的氣息。只見四處雕梁畫棟,金碧輝煌,擺設和裝飾無一不透露著富貴和權勢,甚至比皇宮還要奢華幾分。看來閹人的追求果然簡單,庸俗得讓人咋舌。
經過層層傳報,賈梁終于來到了張讓的會客廳。張讓正端坐在主位之上,那張白凈的臉龐上掛著諂媚的笑容,仿佛是一個永遠也摘不下的面具。他微微瞇著眼睛,打量著賈梁。
賈梁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心中的情緒。他走上前去,語氣謙卑而又不失風度地說道:“張常侍,在下賈梁,特來拜訪。”
張讓微微一笑,指了指旁邊的座位說道:“萊蕪侯請坐。”
待賈梁坐定后,張讓開口問道:“萊蕪侯此次前來拜訪,可是有何事?”
賈梁想了想,便直言不諱地說道:“在下此次前來,是想請張常侍幫忙謀個官職。”
張讓哈哈大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不知萊蕪侯想謀個什么樣的官職?”
看著這個在戰場上威風八面的大將如今也有求于他,像極了當年的太尉段颎,張讓心中說不出的痛快。
“在下有意為東萊太守。”賈梁說道。
張讓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東萊太守?聽聞萊蕪侯是東萊人氏,按照朝廷的三互法,這可有些難辦啊。”
聞言,賈梁心中一緊,暗道失策。按照這個時代朝廷的三互法,地方官員要回避本籍,他之前一直說自己是東萊人,確實有些麻煩。
不過麻煩歸麻煩,這種規矩在張讓這種級別的人眼中,那也就是用來打破的玩意。只要有足夠的利益,什么規矩都可以破。
賈梁深吸一口氣,目光堅定地看著張讓:“在下在東萊并無家眷,并不算是違背三互法的本意。張常侍神通廣大,還請成全。”
張讓微微瞇著眼睛,他看得出來,賈梁是真心想要這個官位。而且就跟當年的段颎一樣,賈梁也確實是個值得拉攏的人才,但究竟要不要拉攏,還得看他識不識趣了。
他想了想,便開口說道:“萊蕪侯,你的事情,咱不是不能幫忙。不過,你也知道,如今想要為官,那可不是那么簡單的。”
賈梁心中一緊,不過還是咬咬牙說道:“那是自然,陛下在西園明碼標價,在下也有所耳聞。只要張常侍肯幫忙,錢財方面絕不是問題。”
張讓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的光芒,說道:“好,萊蕪侯果然是個爽快人。東萊太守現價四千萬錢,不知萊蕪侯想怎么支付呢?”
賈梁心中微微一跳,四千萬錢就是四千金,原本他倒也拿得出來,但是之前為了結交何進等權貴,那五千金已經送出去了一大半,如今他手頭僅剩下不到兩千金了。
似乎是看出了賈梁的為難,張讓主動開口說道:“若是萊蕪侯手頭不方便的話,咱們也有變通之法。你只需先交付一半的錢,剩下的上任之后再慢慢還。當然,這利息嘛,得加倍償還才行。”
聽到這個還算合理的提議,賈梁卻差點沒噴出一口老血。
先交首付,再慢慢還貸款。這熟悉的套路,為什么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
一刻鐘后,張讓看著賈梁離去的背影,輕輕地摸了摸下巴,臉上浮現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經過一番還算友好的討價還價,賈梁最終同意先交付千金作為首付,剩下的則等到上任東萊太守后再慢慢償還。
對于張讓來說,這筆交易做得可謂是穩賺不賠。至于賈梁日后如何還錢,他管不著,也不關心。
其實,早已富可敵國的張讓也不是真的很在乎這幾千萬錢,但有了這筆交易為底,賈梁就基本上不可能再融入清流士人的圈子里,而是會被打上張讓黨羽的標簽,這才是張讓真正看重的。
而賈梁在張讓那老狐貍的府中走出來后,心頭可謂是五味雜陳。只要回到東萊,這點貸款根本不在話下。但若不是他握有那座羅山金礦,想要還清今天欠下的這筆高額官貸,只怕也只能對治下百姓橫征暴斂了。
當然,賈梁也不是傻子,對張讓的那點算計洞若觀火。他肯定以為自己走他的門路買官,就能趁機將自己綁在他的戰車上。
但賈梁卻對此看得很開,士人集團和宦官集團的爭斗他不想多管,眼下最關鍵的是借助張讓搞到官職,全力擴充自己的實力,其他的都在其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