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小城多的是出門遛彎的人,城市的活力似乎在這一刻才徹底彰顯出來。不遠處的廣場上最炫民族風(fēng)和街頭藝人的情歌競相斗艷,但又互不打擾相處和諧。耳邊的聒噪并不顯得惹人生厭,反而令人忍不住駐足。
“我已經(jīng)好多了,真的。”阮卿停下腳步,止住宋昭。
宋昭扭頭看她,似乎在確認她說的是不是真話。
“我都說了我吃過藥了,真的沒事了,再說了現(xiàn)在這么晚,醫(yī)院也沒法拿藥是不是?”疼痛的確好了很多,阮卿盡量耐下心勸宋昭。
兩人對視好一會兒,宋昭才漸漸松開她的胳膊。
阮卿看著他忽然笑了起來,宋昭皺眉,不解,“笑什么?”
“笑你也像個小孩兒唄,還需要人來哄。”
宋昭偏頭嗤笑一聲,似乎很是不屑這樣的評價。
“我送你回去?”很快,他就轉(zhuǎn)了話題。
阮卿看了眼時間,不算太晚,這里離梧桐西巷也近,她想一路走走停停放松一下,“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
“我送你回去。”宋昭這次說的比較堅定,一步都不肯退讓。
但阮卿堅持己見,宋昭拗不過她。
“加個微信,到家給我發(fā)消息。”他將手機遞給阮卿。
兩人自從認識到現(xiàn)在,還一直都沒有對方的聯(lián)系方式。
阮卿接過,拿出自己的手機對準他的二維碼,屏幕中跳出來一個沒有名字的微信頭像,頭像是一堆她看不明白的數(shù)字。
點擊驗證,將手機送還給宋昭,“好了,微信加啦,我先回去了。”
宋昭低頭捏著自己的手機,點點頭不作聲。
手心里的頭像是一個打哈欠的小女孩,看起來又喪又擺爛,倒是和平日里的阮卿不大相同。她的朋友圈不設(shè)權(quán)限,內(nèi)容不多,有偶爾和朋友出去玩的照片。
宋昭點開她最新的一條朋友圈,圖片是上次和柯嘉雯出去玩的時候拍的。照片里的阮卿各種搞怪,盡是些少見的模樣。
那條朋友圈下還有何至橙昨晚的最新評論:
橙子橙子大橙子:【當我以為姐姐是個美女,沒想到姐姐還是個學(xué)霸】
橙子橙子大橙子:【姐姐考慮姐弟戀嗎?看看我!可憐jpg.】
Q:【未成年請快去學(xué)習(xí)~】
宋昭眉眼淡淡,一個人在醫(yī)院樓下的長椅上安靜地看完了阮卿所有的朋友圈。
她的朋友圈似乎與她整個人割裂開來,朋友圈是她的“臺前”,過著萬般精彩的人生,沒人能透過這簾幕布看到后臺的阮卿。
*
周妨住院的時間,阮卿偶爾下班早就去醫(yī)院照看她。宋昭則日常都待在醫(yī)院,阮卿很少能碰到他。
周末,宋昭一大早就給阮卿發(fā)了第一條微信消息,【今天來醫(yī)院嗎?】
阮卿學(xué)習(xí)的時候幾乎不看手機,隔了很久才收到這條消息,匆匆回復(fù),【不確定】
提早完成了所有任務(wù),中午阮卿燉了雞湯,下午帶去了醫(yī)院。
走廊上,護士們在竊竊私語,阮卿無暇顧及她們在說些什么,只身推開了病房門。
周妨在誰午覺,坐在沙發(fā)上打游戲的宋昭看到來人心下一愣。
“你怎么來了?”
“奶奶睡了?我沒什么事就來看看。”阮卿用著氣音小聲說道。
“跟我出來。”宋昭經(jīng)過阮卿,在她耳邊留下這么一句。
阮卿怔愣,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還是乖乖地跟了出去。
關(guān)上房間門,阮卿小臉上帶著好奇,疑惑地開口,“怎么了?”
“跟我走。”宋昭的聲音又低又沉。
“去哪兒啊?”阮卿不解。
“牙科。”
阮卿愣在原地,不知道該做什么反應(yīng)。宋昭已經(jīng)走出好大一段距離,見她沒跟上來就停留在原地等她。
阮卿鼻頭有些酸澀。
她的過去步履匆匆,總是跌跌撞撞在跟隨,腳步慢了或者不想走了,便是被人拖拽著前進。從來沒有人堅定地停下來等她。
宋昭早就預(yù)約好了專家號,但他又不能確保阮卿今天一定來。
來到牙科,就診室剛好響起阮卿的名字。
阮卿極怕疼,在門口猶豫著不敢進,宋昭看出了她的心思,于是拉著她的胳膊一起走了進去。
“小姑娘,你這牙齒已經(jīng)壞成這個樣子了,怎么不早點來醫(yī)院?”醫(yī)生拿著口鏡和探針在阮卿嘴里來回搗鼓著,疼的阮卿差點流淚。
“醫(yī)生,麻煩你輕點。”宋昭在一旁不忍心地開口。
醫(yī)生看他一眼,立馬會意,“小伙子這么疼女朋友啊?我這已經(jīng)很輕了。”
“她都快哭了。”宋昭緊皺眉頭,煩躁使他說話聲音有些大。
醫(yī)生笑著搖了搖頭,對這種場景早就見怪不怪了。他的日常就是工作,外加偶爾吃些小情侶的狗糧。
阮卿躺在椅子上,臉色慘白,趁著醫(yī)生松手,連忙開口,“醫(yī)生,你別介意啊。”
“小場面啦,比你們更夸張的我都見過。”醫(yī)生和阮卿開起了玩笑。
檢查完畢,醫(yī)生詢問道,“你這牙痛多久了?”
“兩三年了吧。”
“怪不得。”醫(yī)生擰著眉搖搖頭。
“以前治療過嗎?”
阮卿反應(yīng)停頓一會兒,“嗯,有一段時間在治療。”
“那怎么又放棄了,你這個情況啊,以前就沒有根除,現(xiàn)在又復(fù)發(fā),甚至比之前更嚴重。”醫(yī)生不認同地看著她。
阮卿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她從和梁摯山斷了聯(lián)系之后,就再也沒去他那里看過牙,那段時間的根管治療也只做了一半。
宋昭盯著雙手糾纏在一起互摳手指的阮卿好一會兒,替她開口道,“她這個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
醫(yī)生抬眼看他,又看向手中的病歷本,“她的牙神經(jīng)發(fā)炎比較嚴重,而且可以看出不是短時間造成的,我的建議是必須做根管治療,否則無法徹底解決問題。”
“好,我們做。”
宋昭一口答應(yīng)下來,阮卿卻慌了神,她忙拉住宋昭的胳膊,表示她還要再想想。
宋昭無視她的小動作,繼續(xù)聽醫(yī)生接下來的安排,然后拿起單子去樓下拿藥。
“你干嘛啊,我都說了我要再想想。”阮卿跟在他身后,始終攆不上他。
這人故意躲著你的時候,別想讓你抓到他。
宋昭不理她,阮卿只好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生悶氣。
根管治療,又要好大一筆錢,她才剛發(fā)了上個月的工資,這么快就要花出去了。她的生活簡單,每日花銷不多。雖然這筆支出有些肉疼,但也不算支付不起。
宋昭拿了藥,來到阮卿身前。
藥盒赫然出現(xiàn)在她面前,阮卿泄憤似的奪了過來,然后扔進了自己的包里。
宋昭低笑一聲,阮卿一聽憤憤地看向他,“滿意了?”
宋昭挑眉,意思不言而喻。
病總是要治的,阮卿泄了氣,聲音平和地問道,“多少錢,我轉(zhuǎn)給你。”
“藥一共138。”宋昭沒和她矯情。
阮卿從來不是一個會接受施舍的人。
“阮卿?”
阮卿正輸入轉(zhuǎn)賬密碼的時候,一道尖銳的女聲傳來,阮卿抬頭就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何麗娜。
“還真的是你啊,你來醫(yī)院做什么?生病了嗎,怎么樣嚴重嗎?”
何麗娜故作熟識的樣子讓阮卿渾身起雞皮疙瘩,“謝謝關(guān)心,還死不了。”她的語氣冷漠地像結(jié)了冰。
何麗娜聽了這話也不氣,依舊笑意盈盈地貼上來坐在阮卿身邊,“我就關(guān)心一下嘛,怎么說也是同學(xué)一場,我倆可是從小學(xué)到大學(xué)都在一個班里,這種緣分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提起這些,阮卿更覺難受。從小到大,何麗娜就好像一個魔咒,無論她走到哪何麗娜都跟到哪。小時候她不懂這些彎彎繞繞,只當何麗娜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好朋友在一起上學(xué)自己只會更高興。
可后來,阮卿才知道,何麗娜一直將她視為目標,阮卿考第一她就一定要爭第一,阮卿參加比賽她也跟著參加,甚至大學(xué)阮卿報哪個專業(yè)她也要和她填的一模一樣。
這種競爭與模仿早就成了一種病態(tài),何麗娜事事對標阮卿,卻又因總是比不上她而對她恨之入骨。
所以當阮卿考研初試成績第一成了她最強大對手的時候,何麗娜做出了讓阮卿最不堪的小動作。
每每阮卿想到這些都覺得毛骨悚然,她相處十幾年的好朋友,卻一直都像鉆在陰影里的螻蟻,而她又對這一切毫無察覺。
阮卿不理會何麗娜的套近乎,“孽緣也是一種緣。”
何麗娜自覺沒趣,她早就和阮卿翻了臉,此刻再怎么偽裝也失了當初那份表演的快感。
她很快將目光轉(zhuǎn)向了一邊的宋昭,眼中瞬間充滿了征服欲,“這個帥哥是哪位?阮卿你又交男朋友了?怎么也不介紹一下。”
她刻意將又字加重,就是為了膈應(yīng)阮卿。
“關(guān)你什么事。”阮卿站起身,冷眼望向何麗娜。
“我也沒說什么呀,這么著急干什么?”何麗娜裝起了無辜,故意將媚眼拋向宋昭。
宋昭嫌惡地后退半步,低聲輕罵,“Shit!”
何麗娜臉上有些掛不住,但還是不甘心地往前湊,“卿卿,你的上個男朋友呢?是叫梁摯山對吧,你們不是......啊......”
她突然夸張地大叫一聲,看似好像說錯話,連忙捂住嘴,“啊不好意思啊卿卿,我忘了梁摯山他......結(jié)過婚了。唉,你說你也真是糊涂,我當初是不是勸過你少和他來往。”
這一副模樣,真是蠢到綠茶界都要連夜開除她的地步。
阮卿氣得雙手緊握成拳,身體微微發(fā)抖。
何麗娜再次有眼色般的開口,“哎呀,我就隨口說說,你別急啊。”
事情再一次被她當面提起,還當著宋昭的面,阮卿忍不住要上前懟她,卻被人一把緊緊摟住了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