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

巨鯨沉于海床一動不動，若如一座肉山，軀體上觸須還在蠕動，卻已漸漸失去活性。

“師妹，你看這吞天鯨，像不像羅長老那只？”趙長青面色凝重，眼中帶著疑慮，用秘法傳音道。

程櫻微微搖頭，“如今這副模樣，我認不出。不過方圓萬里海域，怕也只有羅長老這一只了。”

揚手打出一張宗門傳信紫符，趙長青目送紫色流光沖破海面，沉聲道：“此事詭異，無論如何，我們須得查探一番。”

兩人打定主意，小心靠近巨鯨。

待到近前，只聽一聲龍吟，一條青蛟從巨鯨尸身上鉆出，隨后一個少年滿身污物，狼狽爬出。

幾乎瞬間兩人就確定了這少年身份，正是他們要追查的正主。

程櫻二話不說，分水匕亮起寒光，“唐大？”

水下傳來言語，唐龍略微有些詫異，打量著突然冒出男女，心中隱約猜到了來人身份。

不過他在水下開不了口說話，一時間場面有些尷尬。

敖東被唐龍念叨過幾次不能吃人后，如今對人類對祂而言毫不在意。對面沒動手的情況下，也懶得搭理。

今日祂收獲頗為豐厚，只想大睡一覺。

趙長青性子沉穩，伸手攔住就要上前的程櫻，手中卻取出一塊圓盤，正是特意帶來的封龍印。

敖青眼皮抬了抬，鼻腔噴吐出白霧，有些惱怒。

唐龍見雙方沒有動手，回身將昏迷的老嫗從鯨尸中拉了出來。

趙長青雙目一凝，認出了碧游宮玄色法袍的樣式，

三人六目，無言以對。

天高海闊，水面如同一幅流動的畫卷。

望著前方騎龍而行的身影，方明書嘴角泛起笑意，“這小子有些邪門啊。”

趙長青御舟跟隨前方蛟龍，也是苦笑不已，“回到宗門再說吧，自有長老們決斷。”

老嫗躺在船艙，臉色灰敗，程櫻在一旁照料，面色不豫，“羅長老身體被腐蝕殆盡，全憑一口紫府真元撐著，也不知能不能醒來。你們偏生要信那小子一面之詞，他能有什么辦法救人？”

兩人對視一眼，紛紛閉嘴，心知這位姑奶奶出身與林家有幾分淵源，林海被殺屬實掃了她的臉面。

一路無話。

唐龍領著碧游宮三人回到自己泊船之地，遠遠看到白毛馱著唐笑，正在海面嬉戲。

兄弟見面自有一番歡喜，小家伙急于分享與白毛的探險，小嘴巴巴說個不停，與平日里怯弱判若兩人。

兩人聊得開心，卻將碧游宮三人組晾在了一邊。

程櫻秀目圓睜，呵斥道：“羅長老傷勢危重，你若有辦法，那就快點！”

拍拍唐笑腦袋，唐龍回過頭，臉上掛著微笑，“我當然有辦法，這種救命的寶貝價值如何你心中清楚。可你一直對我喊打喊殺的，我實在擔心卸磨殺驢的戲碼發生在自己身上啊。”

“你···”

趙長青伸手打斷程櫻，誠懇道：“此處回宗門日夜兼程也需三日，羅長老怕是撐不到了。唐兄你既然和羅長老有了約定，便請施救，萬事可等長老醒來再說如何？”

唐龍點點頭，深吸了一口氣。

這一步走出，便是落子無悔。

碧游宮可能不是最好的選擇，卻是他如今唯一的選擇。

真要做一個逃難的野民，憑借神龍他自信也能過得很好。可這段時間站在敖東身后，無能為力的感覺他真的受夠了。

沒有宗門系統的知識體系，他儲物袋都打不開，得到功法無法修煉。

他迫切想要站上舞臺，如今這個的機會擺在面前，他愿意賭一賭。

假模假樣回到自家船上搗鼓一陣，唐龍取出了返程途中向神龍求取的龍涎珠。

特意繞回只是為了接上唐笑，順帶還有個白毛。

晶瑩剔透的龍涎珠在陽光下反射出七彩毫光，任誰都能看出不凡。

“這什么東西？可有說法？”方明書好奇詢問，他一襲青衫，是三人中性子最為跳脫的。

“偶然所得，療傷有奇效，但你們長老能不能痊愈，我保證不了，但不會有壞處。”

“來歷不明，裝神弄鬼！”程櫻冷哼一聲。

趙長青俯身查看，見羅長老氣色晦暗，死氣縈繞，當下不再猶豫，“還請唐兄施藥。”

龍涎珠入口即化，幾人等了一會，羅長老并未醒來，不過面上氣色好了許多，身體上外傷亦有愈合跡象。

唐龍聳聳肩，“我說過，不保證痊愈。”

趙長青沉吟片刻，決斷道：“如此便出發吧，我觀長老情況好了一些。回到宗門再想辦法吧。”

哪怕是程櫻也說不出唐龍靈藥無用的鬼話。

只是如何走又成了問題，唐龍拖家帶口連人帶獸四口子，碧游宮的小型靈舟主打輕便靈活，載人不過四五人。

他們三人加上長老，基本已經占滿了位置。

商議一番，方明書自高奮勇留下帶路，其余兩人帶長老先行趕回宗門。

趙長青等人歸心似箭，靈舟已消逝在視野盡頭，唐龍這邊還沒準備好出發。

白毛頗為不舍得自己的族群，被敖東強行鎮壓后，含淚套上韁繩。

它身大力不虧，用來拉船正適合。

楊帆啟航，唐笑蹲坐船頭，望著前方賣力拉船的白毛，滿臉都是對仙門的憧憬。

神龍入海，不見蹤跡。

方明書不知從哪掏出一壇子美酒，笑道：“長路漫漫，喝一杯？”

“有酒無菜如何盡興，我來整幾個小菜。”唐龍有心交好這個看起來最好接觸的仙門弟子。

身處海上，時令海鮮應有盡有，又備了熏雞臘肉，兩人船艙對坐而飲。

幾杯下肚，在唐龍刻意引導下，一個修仙世界在方明書口中緩緩展開。

上古天傾，人道絕靈。

自此以后，人妖爭存。

人族因絕靈處于弱勢，修士宗門作為主力苦苦抵御妖族大規模侵襲。

“等等，方兄，人道絕靈？那為何還有仙門？”唐龍只覺劇本打開方式有些不對，和預想中長生逍遙的仙人完全不同。

“天欲絕人，人不自絕！”方明書一揮袖袍，站起身子，目光深邃望向天邊，“人道絕靈，與天地靈機斷絕，但妖獸沒有。”

唐龍靜靜看他裝逼，心中涌起驚濤駭浪。

按照他的說法，古修掠天地靈機肥己身，一朝功成，便挾大量世界本源飛升蒼穹，遠古星辰便是他們的洞天道場。

天傾之災，群星隕落。

妖族順勢崛起，率獸食人，豢人為畜。

后有大能整理古法，另辟蹊徑，借妖獸蘊養自身，雖不得大道，卻給了人族一線生機。

此后無數能人異士不斷完善，推陳出新，終成‘今法’。

今法之妙，謂之借！謂之假！

借靈獸之力修自身，假靈物之靈養神魂。

唐龍驚道：“這不是魔道功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