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瞧見道人的時候,黎景就大概猜出來了。
畢竟,除了下毒的,誰又能這么精準迅速的找到解法呢。
只是令人意外的是,黎景本以為把靠山村攪得天翻地覆的,應該是個殺人盈野的惡徒,再不濟也是個左道邪修。
可道人身上卻看不到半點兒業債怨氣。
這么說吧,就剛剛瞧見的賈似豹,區區一凡人,頭上便掛著十幾條有直接關系宿怨業債。
而眼前道人顯然是在靠山村攪風攪雨的幕后黑手,頭頂卻連一條業債都沒有,反而【陽功】映身,顯得比他還正道,這也是奇了。
難道是自己推測錯了,靠山村事件的背后,不是此人?
過分離奇的場面,甚至讓黎景開始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
而戴冠道人也不解釋,只是笑笑經過黎景身邊,走出門去。
黎景旋即跟了出去。
戴冠道人出了塔樓,所到之處,村民紛紛行禮,眼中崇敬不似作偽。
道人友善的沖眾人回禮,帶著黎景走到墻垛上。
正好經過一隊巡邏民兵,領頭的一見到道人,便沖上來行禮。
“道長,多虧了您,我弟弟才撿回一條命,毛大牛給您磕頭了。”
名叫毛大牛的民兵隊長是個實誠小伙,來到道人面前,就邦邦叩首。
“治病救人本就是修道者的本分,毛隊長無需多禮。”
戴冠道人將年輕人扶起,頗有些不屑名利的雅氣。
但黎景卻瞧見,道人在說完話后,身上陽功又亮了些許。
待毛大牛帶著巡邏隊離開后,黎景心中疑惑非但沒少,反而更多。
陽功依靠沽名釣譽積累不難,可不沾因果這事兒還是稀奇。
“貧道茍自輕,茅山長生派傳人。”
巡邏隊走遠,見四下無人,戴冠道人沖黎景正式行禮:“見過道友。”
“黎景,永寧鎮魔司。”
黎景同樣回禮,并自報家門。
“鎮魔司?”
茍自輕品了品黎景門庭,笑了:“我大概知道道友來意了,此地人多眼雜,不如出去說話?”
“正有此意。”
黎景點點頭。
兩個道人一前一后,飛身越出城垛,飄入深山里。
兩人就這么一路飛,漸漸遠離塢堡,來到一處山坳落下。
“想不到啊,小小一座永寧城,竟還有道友這般真修。”
茍自輕于山谷中站定仰頭,對著青山輕聲感嘆。
話音落下,四周地里響起出土聲音,黑暗中現出數百幽幽瑩瑩的紅點。
月光劃過山谷,是上百條肌理干癟如肉干,卻更顯兇悍的犬獸。
土狗、黃花、狼狗、細犬......
品類繁多,整齊劃一,悄無聲息。
“我也沒想到,能在這兒見到失傳的左道秘術,還伸出新枝。”
黎景左右瞧著破土而出的犬群,嘖嘖稱奇。
之前光看小折還不確定,如今真正近距離觀瞧,他已經完全了然。
這就是大夏早就失傳的【煉尸秘術】,只是原本作用于人類的左道秘法,現在用在了犬類上。
但威能卻絲毫不減,甚至從某種程度來說,還要更高。
瞧著尸犬如肉干般干癟,卻又隱隱泛著鐵意的尸身,也難怪來了那么多位驅魔人,卻都無功而返。
可真讓黎景覺得奇怪的,卻不是這些,而是修行這般有傷天和秘術的道人,竟然半點怨念不沾。
“怎么做到的?”
黎景問。
“道友是問哪個?”
茍道人反問道:“是如何不沾因果蓄尸,還是如何將煉尸法應用到犬類身上?”
“兩樣我都很好奇,若是可以,麻煩道友都講講。”
黎景毫不客氣。
“既然道友這么有興趣,那就都講講。”
許是許久沒有同別人論道的緣故,茍自輕的談性很足:“這些尸犬資糧,并非我所蓄養,而是靠山村鬧妖后,村民害怕自家犬畜發狂,用亂棒打死,用麻繩吊死的。雖說萬物有靈,但它們都是被主家所殺,怨不到貧道頭上,自然因果不沾。”
“至于那些被咬傷昏迷的人,他們不是鄉里惡霸,就是村中閑漢,貧道如此行事,從某種程度而言,也算是替天行道。”
人為萬物之靈,從恨與執念這件事上就可見一斑。
凡人若是屈死,他不光恨殺死他的。
判錯的,陷害的,有怨的,且得恨一圈。
但動物就簡單了,尤其是這種尚未成精的動物,靈智淺薄,只能看到眼前的事。
即便是被主人打死了,也怨不到道人頭上。
“至于如何將煉尸法用于犬類,這就涉及到本門密傳,除非道友愿意加入我長生一脈,不然有些關隘,還是不方便同道友講的,但我只說一點,相較于古法的【煉尸】、【養尸】,我這新術在數量上大大超越,便是煉精化氣剛剛入門的弟子,都能操縱數具尸僵。”
“到了煉氣化神境界,更是能一次性操縱成百上千具,同境之戰可謂無敵,道友以為如何啊?”
瞧著茍自輕如此自傲,黎景臉色有些怪異的提醒道:
“若是【煉尸】一道真有這么厲害,又怎么會被擯棄廢除呢。”
“你個外人,自然不曉,我長生一脈,曾是茅山最接近大道的一支,只是名聲不好,加上掌門嫉妒,這才式微!”
提及根本大道,茍道人好像變成猛犬護食,寸步不讓:“如今我已扭轉長生道法最大弊病,只需積累足夠資糧,貧道便能讓我長生一脈,重立茅山之巔!”
“真的么,我不信。”
黎景撇嘴,表情不屑。
雖然兩洲確有不同,但大道之路卻是相同,大夏修行界為什么會廢除【煉尸】、【養尸】的原因明明白白。
雖然就茍自輕表現出來的東西確實驚艷,卻依舊沒有跳脫出【煉尸】一道原本的桎梏。
所以黎景的懷疑是有理有據,且有的放矢的。
但在茍自輕聽來,就有些刺耳了。
四周幽幽瑩瑩的紅光猛地暴漲,山地搖晃仿佛有什么巨物要破土而出。
茍自輕目露兇光,語帶寒意:“道友想試試!?”
“正有此意。”
黎景擼起袖子:“既然各執一詞,那就讓我們好好推演一番,瞧瞧這條路走到最后,是不是如道友說得這么精彩!”
原本準備要動手的茍自輕,聽到這話猛地一個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