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瑟街112號

美國新澤西州普林斯頓市默瑟街112號和賓夕法尼亞州林肯大學物理系所在位置之間相距約148 000米。

聽上去，這好像是一段遙遠的路程，但如果我們把它轉換成148千米，就會感覺這個距離沒有那么可怕了。今天，谷歌地圖告訴我們，開車從默瑟街112號到林肯大學物理系所在位置需要1小時40分鐘，但在1946年，這次旅行肯定更具挑戰性，尤其是對已年近七旬且還有一些健康問題，但不得不這么做的人來說。考慮到此行的目的是接受榮譽學位，且林肯大學當時還是一所只有250多名學生的小型大學，那么，如果相對論之父拒絕了林肯大學的邀請也并不稀奇，尤其是愛因斯坦本人并不喜歡這種充滿炫耀和繁文縟節的活動。

然而，愛因斯坦卻欣然接受了這份邀請。用他的原話說，1946年5月3日的訪問是為了“一項有價值的事業”。其實林肯大學的名氣與它的小規模完全不成比例：它是美國第一所授予非裔美國學生學位的大學。該校成立于1854年，其創始人和早期的教師們與新澤西州最著名的大學——普林斯頓大學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因而它被稱為“黑人的普林斯頓”。

第二次世界大戰后，美國的種族隔離制度仍然壓得非裔美國人透不過氣來。當時大多數美國白人并不愿正視這個問題，但愛因斯坦卻發出了真誠的聲音。其實早在1937年，愛因斯坦就已有明確的表態：他在家招待了瑪麗安·安德森（Marion Anderson）。這位女士是20世紀美國最著名的歌劇演員之一，在普林斯頓的一場音樂會上，由于膚色問題，她無法入住當地酒店。在1946年為《選美》（Pageant）雜志⁽²⁾撰寫的一篇文章中，愛因斯坦專門提到了種族隔離，“我越感覺自己是美國人，這種情況就越令我痛苦”，并進一步補充道，“我只有說出來，才能擺脫自己是同謀的感覺”。

同年5月3日，這位諾貝爾獎獲得者出席了林肯大學的榮譽學位授予儀式，并發表了一場令人難忘的致謝演講。他在演講中發表了對種族主義和種族隔離的嚴厲言論：“這不是有色人種的疾病，而是白人的疾病。而且，我并不打算對此保持沉默。”正如一位當時的學生回憶的那樣，他瘦弱的臉和樸素的舉止讓他看起來幾乎像一位圣人。

事實上，有色人種為自己爭取權利的運動又過了9年才開始。運動的開端是羅莎·帕克斯（Rosa Parks）拒絕在乘坐公共汽車時為一名白人乘客讓座。當時，美國的公共汽車前排和后排座椅之間會隔開幾米，前排留給白人，后排留給黑人，必要時，司機會要求黑人乘客給白人乘客讓座。這一天是1955年12月1日，愛因斯坦沒能趕上這一天。

事實上，這位現代物理學最偉大的主角之一已于當年4月18日逝世。愛因斯坦不僅是一位用相對論顛覆了物理學界的科學家，直到今天，仍有一長串諾貝爾獎都歸功于他的理論研究，他甚至顛覆了整個人類的認知，并因此成為許多藝術家、哲學家、知識分子和偶像級物理學家的榜樣和表率。

愛因斯坦的相對論不是描述一個特定的現象，而是描述所有物理現象發生的環境：時空。它不僅講述了大自然偉大劇本的一部分，而且建立了劇本的普適規則。相對論是一種有關空間和時間的理論，因此它優先于所有其他理論，且其他理論均須與其保持一致。因此，愛因斯坦對計量單位的影響自然也很明顯。

考慮到幾千年來，人類一直有要用一套全球通用的計量單位體系來描述和理解我們周圍的世界和大自然的雄心壯志，而通用的計量單位體系將超越國界和主權，成為全人類的財富，那么，相對論成為“米”普適化道路上的一個里程碑也就不足為奇了。我們將從本章開始探索世界計量單位的發現之旅。

“米”這個名字本身就是計量原理的象征，無論是從詞源學來看——來自古希臘語μ?τρον（計量），還是從它的名字來自關于計量單位的第一個國際條約來看，即1875年由17個國家在巴黎簽署的《米制公約》。簽署《米制公約》這一事件很少出現在歷史書中，但它卻是人類在開啟現代文明曙光的道路上邁出的明確、堅實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