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忠誠的基礎上建立關系

多年后，我在與蓋伊·拉利伯特的第一次互動中，深刻體會到了忠誠的力量。那是在1986年，當時我是蒙特利爾的國家公共關系公司（National Public Relations）的高級合伙人。有一天，蓋伊出現在了我們公司的門口，他想找人幫他將剛成立兩年的、激動人心的新馬戲團帶入下一個輝煌。

雖然以前我從未見過蓋伊，但我對太陽馬戲卻很了解。自從1984年它在紀念法國探險家雅克·卡地亞（Jacques Cartier）航至加拿大450周年的慶祝活動中橫空出世之后，每一個魁北克人都熟悉它。最初的那段時間，太陽馬戲還沒有實現盈利，在財務上舉步維艱。蓋伊希望我的公司能幫助他吸引商界的贊助商和捐贈者，并游說政府為藝術事業提供更多資金。這項工作用時很短，只持續了一兩個月。工作結束后，我給蓋伊列了一張25 000美元的賬單。

我沒有意識到的是，在這段短暫的時間里，太陽馬戲的財務每況愈下。后來，我發現它已經瀕臨破產。拿到賬單后，蓋伊來到我的辦公室，對我說他非常抱歉，公司根本沒有足夠的錢支付它。

在那一刻，我本可以沖他大吼一通，要求他立即付款，并威脅要起訴他。不過我沒有這樣做。作為一名魁北克人，我為太陽馬戲所取得的成就感到驕傲，我愿意盡我所能地支持我們當地的藝術家。因此，我把賬單撕碎，扔進了廢紙簍。“蓋伊，你正在做的事情太棒了。”我對他說，“祝你好運！”

直到10年后，我才認識到那一刻所產生的力量有多么巨大。到20世紀90年代末，太陽馬戲已經成為一個蓬勃發展的國際品牌，而我則進入了TVA集團的電視廣播部，這家公司可是加拿大媒體界的巨頭。在擔任首席執行官期間，我開始對獲得太陽馬戲演出的轉播權產生興趣。當我打電話給蓋伊時，他說他已經與一家國際電視分銷商達成了協議。“我知道了。”我說。友好地寒暄了幾句之后，我們便掛斷了電話。

我們倆誰都沒有提到那張被撕掉的賬單，但就在第二天，蓋伊把他寫給營銷副總裁的一張便條抄送給了我。“這個人幾年前幫助過我，”他在便條中寫道，“他想要我們的電視轉播權，所以你能做什么就做點什么吧。”

蓋伊還記得以前那件事，對此我既驚訝又感激。最終，他從那家分銷商那里拿回了版權，并與我們簽訂了協議。在我們一起工作的3年里，我們對彼此有了更多的了解。最終的回報是，有一天他突然打電話給我，讓我到太陽馬戲工作，而這件事改變了我的生活。

每當我講起這個故事時，人們常會說我是個大好人，免除了蓋伊的債務。但我并不這么認為，別誤會我的意思。善良對我來說是一種重要的品質，對任何領導者來說都應該如此。但在格朗梅爾的成長環境中，對社區的一員表示忠誠只是我的第二天性（在上面的例子中，“社區的一員”乃是指一位貢獻了那么精彩的演出的先鋒藝術家）。

對我來說，忠誠是“考慮長遠”的另一種說法。起訴蓋伊的短期策略會使我在時間和資源方面都耗費大量的能量，這對我們雙方來說都可能是一場失敗的戰斗。另外，忠誠意味著考慮未來，考慮可能發展的充滿前景的人際關系。當然，我做夢也沒想到免除那筆債務會產生如此強有力的回報。當初，我只是希望像蓋伊這樣的后起之秀會因此事對我產生好感而已。

當然，這種做法也是有界限的。如果賬單的數額是數百萬美元，如果我覺得我的公司是被不公正地對待或盤剝，我會盡所能來保護公司的利益。我當然并不幼稚。但如果短期損失很小，而且雙方都忠誠相待，我就會盡可能地去避免沖突和訴訟。有人會說這是軟弱的表現，但我卻認為這是一種聰明之舉。

這一直是我的處世哲學，但我也很高興能了解到有相關研究支持我的做法。商業心理學專家、賓夕法尼亞大學沃頓商學院的教授亞當·格蘭特（Adam Grant）在其著作中提供了大量證據，證明被他稱為“給予者”的人往往比“索取者”更成功。他的研究揭示，那些能夠避免成為弱者或受氣包的給予者最終會發現，他們的善行必定會對自身有所回報。我的經歷就是如此。不妨將其看成是一種因果、一種公司管理的風格吧。

我發現格蘭特的結論很有趣：給予者不一定是利他主義者，因為他們知道，慷慨和忠誠等品質可能會使自己在日后受益。這種人的顯著特征是，他們尋求不以犧牲他人為代價的利益，并隨時準備為自己的成功付出代價，即使這樣做似乎不會立刻獲益。這就產生了格蘭特所說的“漣漪效應”，它“增加了周圍人成功的機會”。

相反地，索取者則試圖從每段關系中都獲得比他們付出的更多的東西，并希望每個回合都贏，而不理會這樣做會對他人產生什么樣的影響。這條通往成功的道路往往會滋生嫉妒和怨恨，因為人們會想方設法地讓這種人走下坡路。當然，所有的行為都會有所收獲，但從長遠來看，給予者的方法最終會更有成效。風險投資家蘭迪·科米薩（Randy Komisar）曾說過：“如果每個人都希望你贏，那你就更容易贏。”

回想起來，我可以看到自己撕毀賬單的那個簡單動作是如何獲得了蓋伊的回報的。蓋伊是一個非常忠誠的人，但當時的我并不知道這一點。加入太陽馬戲后，我花了幾年時間才充分了解了蓋伊和他的價值觀，以及劇團早期的故事。這有助于我更好地理解根植于其DNA中的文化和原則，讓我知道其信仰與我的信仰是多么驚人地相似，也讓我明白了自己為何會本能地從傳統的職業生涯走入馬戲團的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