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輯 筑湖者說

明湖的春夏秋冬

伍素嫻

編者按：這是香港籍女生伍素嫻同學剛上五年級時寫的一篇滿分作文，獲得寫作老師曾敏之教授和艾治平老師的贊賞，并在課堂上朗讀。

明湖，是暨南園的一顆明珠。

清晨，當鳥兒和曙光一同起來，清風傳送著鳥鳴鶯啼的時候，明湖醒了。垂柳邊，勤勞的同學在窸窸地割草，為肥美的魚兒準備早餐；湖心亭，有人朗朗誦詩，也許是修改他昨夜在此構思的詩篇。而紅光燦爛的湖畔，白發銀鬢的老教授在飽含露水的草地上打太極拳，吸吮甘美清新的空氣；拱橋上，有人仰首東望，等待紅日冉冉升起……

我們愛明湖，不僅是明湖美，更主要的是我們曾披星戴月地挖筑了它。明湖的美，滲透著我們辛勤的勞動，明湖畔的一草一木都是勞動與智慧的結晶……四年前，這里曾響徹了勞動戰斗的號角，在那戰鼓喧天的日子里，無數鐵鏟在陽光下揮舞，無數鐵鏟在月光下閃著銀光，無數土塊在星光下從這里送到那方，砌筑成湖堤和一條一條的道路……終于，這里出現了湖水如鏡、樹木蔥蘢、繁花似錦的境界。

是的，明湖，只有通過我們雙手的締造，她才有這么美。她早晨美，夜里美，晴天美，雨天美，四時皆美。

春天，綿綿春雨淋綠了明湖。明湖的水、明湖的草木都綠了。陣陣春風吹開了明湖畔的百花。迎春、紫荊、燈籠花、樹豆花都盡開了。此時的明湖可謂萬紫千紅、爭美斗艷了。迎春，紅嫣嫣的，有如姑娘那青春的面頰；燦爛的紫荊，就像早晨濃抹的朝霞；而斑斑點點的樹豆小花，把湖畔的一角染得金黃一片；遠遠望去，有如畫家用金粉著色一般，湖邊的垂柳，悄悄地抽出了嫩綠的幼芽。魚兒在綠水中追逐著，把金子撒在湖邊的水草上……我漫步在春的明湖畔，感到生命是如此旺盛，春帶給明湖蓬勃的生機和向上的希望，同樣帶給了我。當春雨綿綿之際，我撐了雨傘來到這里，那簡直是置身于夢境；明湖籠罩著蒙蒙的水汽，花木迷離，湖水生煙。點點細雨落在湖面，發出聲聲細語；點點細雨落在紫荊，花瓣紛紛揚揚地飛舞，我的鬢發、我的腳下是紫紅一片。身在花叢，香氣撲鼻……這時我感到生活是分外地美、分外地香。

春天過去了，明湖畔一些花褪色了，但初夏的南風又催發了更多更美的花枝：大紅花、石榴花、紅杏、夾竹桃……又形成了火紅的世界！垂柳和針葉松也顯得更加青翠欲滴了，倒映在碧綠的湖水中，襯托著在湖面上浮游的白云，就像翠綠的荷葉托著那朵朵白蓮。忽然一陣急雨過后，白蓮隱沒了，湖水變得蔚藍蔚藍，而垂柳尖、松樹梢卻掛滿了晶瑩的水珠，太陽一出，就放射出彩色的光芒。我漫步在夏的明湖，看見老師和同學被湖畔的紅花映襯得紅光滿面，我想我的雙靨也許有點紅了。明湖的春天孕育了青春，明湖的夏天更使得青春煥發。

炎熱的夏夜，每在學習之余，我愛在明湖畔徘徊，一平如鏡的湖里裝滿了閃爍的繁星，淡淡的銀河橫貫在湖水中央，我想，牛郎大概可以渡過銀河去會見他心愛的織女了吧？四面咯咯的蛙聲，那是有節奏的音樂，使我感到心境恬適而平靜。習習涼風吹過，湖面起了微波，星光下，隱約可聽見魚兒啄食水草的聲音，我低喚它們：“啄得輕一些，輕一些，別打擾湖心亭中憑欄談心的人兒吧……”

秋天，西風起了，明湖畔的草木不那么青翠了，垂柳依然綠著，隨風迎擺；松樹的蒼勁、千層樹的挺拔，使我感到英爽和抖擻，加上高遠的藍天、起伏的湖水，使我胸襟遼闊。人們說春是孕育，夏是發展，而秋是收獲，我看一點不假。這時，明湖上正在打撈肥大的魚兒，收起網來，銀光閃閃，跳躍的魚引得湖邊的人群歡躍。樹豆也結莢了，女同學在那兒邊歌邊采；湖邊的薯地和花生地里，人們愉快忙碌的情景就更加動人了……

要說明湖的夜，最美莫過于秋天的月夜了。每逢中秋月夜，我就到明湖望月思親，寄情于遠隔重洋的父母兄妹。高朗深藍的天上，一輪明月；深深的湖里，也一輪明月。啊！嫦娥歸來了，今夜來到了明湖，洗一洗千百年來的風塵，嘗一嘗故鄉的水。對面教工俱樂部里燈火輝煌，那里正舉行著中秋晚會，笑聲頻傳，使夜顯得更靜更甜……我獨自領略明湖的夜色，覺得我這個離開父母奔回祖國的人，能在這種幽靜而美的環境中學習與生活是幸福的，我并不孤獨，老師和同學都疼我，我想著想著……

冬天的黑夜，我喜愛明湖畔，北風起了，那山岡的松濤像海上的濤聲，像激情的樂曲，使人豪邁和堅強。明湖水面閃著光，像一面白色的鏡子。我也愛她無風的白天，陽光暖烘烘的，照得人心里也癢了。到了冬天的末尾，紫荊花就開了，綠色叢中點綴了顏色，她預告春天已不遠了，明湖新的一年又將開始……

隨著四時更替，我在這里過了四個春夏秋冬，眼看明湖變得愈來愈美，草木茂盛了，樹木修長了，道路結實了。湖邊的大道，如今已鋪上了士敏土，潔白而寬敞，兩岸的千層樹，亭亭玉立，肩并肩地伸向遠方。來到這里，就叫人非昂首前進不可！是的，明湖隨著四時更替而完美，我在她身邊學習了四年多，也該變得長進些了……

很早以前，我就想記下自己對明湖的深情厚誼，今天記下了，雖然沒有完全表達出我對她的感情，卻記錄了我大學生活的痕跡。很快，今年秋天我就要走出大學踏上工作崗位了，別了，美麗可愛的明湖，我對你是多么地依依不舍啊！然而，我知道若干年后，明湖當更美了。那時我若能舊地重游，一定會感到熟悉而又陌生，我將展卷追尋，追尋我青春時代的足印，即使時光不會倒流，我也會如癡如醉地回憶一下相處了將近五年的明湖，往事將喚回我極珍貴的一段深情，因為我確實太愛明湖了。

1963年春于明湖畔

（原載1964年印度尼西亞華文報《忠誠報》文藝副刊《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