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子長到可以入校讀書的年紀了。
忽然有一天,閨蜜神神秘秘地來找我,跟我說。
“要是這幾天你媽打電話找你,可別給自己身上攬事兒!”
我讓她放一百個心。
“除了要錢,我媽不會找我的。”
“這可不一定……”閨蜜欲言又止:“總之,你侄子在家附近那幾條街,早就出名了?!?
“我嫂子真養了個神童狀元出來?”
“呃,這說不好,是個武狀元呢……”
沒想到,事情來的這么快。
接到電話,我跟領導請了假,匆匆趕到家附近的小學。
教務處門口圍了一圈看熱鬧的老師。見我到來,有指指點點的,有嘆氣搖頭的,表情都不太對。
我有了不祥的預感,伸手推開房門。
等一下,屋里那個五大三粗、滿臉橫肉,敦實得像個石墩子的胖小子是誰?
難不成真是我侄子?
我傻眼了。
我嫂子身量還算苗條,我跟我哥更是祖傳的瘦弱基因——
我侄子到底隨了誰?
只見那個小胖子揮舞著沙包大的拳頭,在一眾成年男女的圍追堵截下,還能把另一個哽咽的小男生揍上幾拳。
小男孩崩潰大哭:“我不讀書了!我不讀書了!讀書就要挨打!我不敢讀書了!”
胖小子叉著腰哈哈大笑。
我站在門口,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場鬧劇。
“總之,事情就是這樣?!?
剛被推了一把,現在還扶著腰的教導主任嚴肅地看著我們。
“我們學校實在無法擔負起對周貴寶同學的教育責任,還請另擇高明?!?
“你們就是推卸責任!”我哥也捂著腰,但嘴還是很硬。
我嫂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邊哭邊罵,哭得比剛才挨打的小孩子還大聲。
“天殺的學校欺負人??!我們家寶兒就一個小孩子!”
“小孩之間打打鬧鬧的,能闖得了什么禍!”
她怨恨地盯著被打的孩子:“我看他就是在裝!”
小孩本能地朝自己父母身后直躲,被嫂子嚇得再次放聲大哭。
我侄子指著他哈哈哈哈地又笑了起來。
剛平靜下來的辦公室再次大亂。
我默默地指著我自己,問旁邊的老師:“那個……請問叫我來,有什么事嗎?”
說到底,就是賠償談不攏。
那些被我侄子欺負過的小孩家長終于聯合起來,非得給自己孩子討個公道不可。
我嫂子不愿意出錢,我哥也不愿意。
我媽終于想起了還有我這個冤大頭。
我氣笑了,認真問他們:“一個親爸親媽、親爺爺親奶奶都在的小孩子,闖了禍,叫已經斷絕關系的姑姑來賠錢道歉?”
我聽到了其他人細細碎碎的議論聲,沒關系,我沒臉沒皮。
但我哥的臉已經氣紅了。
“周暖萍!這可是你親侄子!”
“哥,”我懶洋洋地說:“這是你親兒子,你聽聽老師的建議,帶他去醫院看看吧。”
“六七歲的小孩子,再怎么只長個子不長腦子,也不會是這種考試永遠倒數,打人向來積極的模樣。”
“你們就不怕他以后讀不進書,考不上學?”
新一輪的污言穢語再次襲來,我無趣地翻了個白眼。
我嫂子還是不想掏錢,但被欺負的孩子們家里也不好惹,直接向校方施壓,要求安排周貴寶退學。
學校從善如流地甩開了這個包袱,并且再次建議帶去醫院做體檢。
我哥嫂在付錢跟換學校兩個選擇中,罵罵咧咧地選了第二個。
他們不覺得是自己兒子不會讀書,只覺得學校老師有眼無珠,不會教他們的寶貝蛋。
現在有機會,正好趁機換個更好的學校。
把錢賠出去是不可能的,但是給侄子交擇校費,幾萬幾萬往出給都不會心疼。
我還沒消停幾天,我哥就又找上了門,渾身都是喜氣。
“妹啊,你可是不知道,你侄兒將來有大出息呢!”
“超雄綜合征”五個大字明晃晃地寫在診斷書上,擱在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