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陸德神色不對，趙亨通還以為他心情不好，旋即安慰幾句：“你小子也別氣餒，死人錢跟刀口錢差不多，哪是那么好賺的？平日安安心心撈別的尸體，在逐寧縣一樣能混個溫飽。”

“姐夫……我昨晚把林葭姝從江中撈起來了，她現在就躺在我的屋寢里。”陸德開口道。

“躺著就躺著……呃？嗯？？？”

趙亨通無精打采的眼眸頓時睜大，臉上的疲倦與困意蕩然一空。

他用力搓了搓腮邊的胡渣，試圖讓自己清醒點，匪夷所思質問道：“你說什么？”

陸德耐心地復述了一遍。

“嘶！”趙亨通倒吸涼氣，一股沒由來的寒意令他打個哆嗦：“阿德你確定沒有拿我消遣？”

“沒有。”陸德很坦然：“我何曾騙過你了？”

趙亨通意識大事不妙。

他對陸德這個小舅子也算了解，生得高大壯實，長相也很有俊朗剛毅感，天生一把好力氣。

雖然小舅子打架斗毆下手非常狠，總是會搞出人命；而且心眼小、報仇不隔夜；不小心得罪了他，半夜家里的雞蛋都要被搖散，路過的蚯蚓都要被豎著切開；以及從不懷疑自身過錯，總把一切過錯歸咎于他人身上……

但，好歹有一個“說一不二”的優點在身上。

基本不太可能滿嘴訛言謊語。

趙亨通已經信了九成。

他急忙拉著陸德走入屋子，左顧右盼地問道：“在哪呢？尸體呢？”

陸德欲要打開房門。

“等等！且慢！”

趙亨通從懷里邊掏出一張符紙，做好隨時拔腿就跑的心理準備，這才暗吞唾沫地警惕說道：“開吧！這是姐夫從道觀求來的靈符，如果遇到不干凈的東西，靈符會幫我們擋一擋它們。”

陸德打開了房門。

即便房間里緊閉的窗戶上有點小縫，可外面的光線卻始終透不進來，透露著陰森詭異氣息。

肉眼可見的白霧撲面涌向兩個人。

那是陰氣。

“娘嘞……”

看著床榻上與林家出嫁女“林葭姝”一模一樣的紅衣新娘，趙亨通兩條腿都有點哆嗦了。

趙亨通突然驚叫一聲，急忙把手里黃符甩開。

因為符紙竟在無火自燃！

“阿德！這可是大兇啊！你怎么把這玩意背回來了！”趙亨通拉著陸德就欲扭頭逃跑：“快，快去請靈妙觀的道長們降鬼除妖啊！”

結果卻死活都拉不動。

“姐夫，人家沒想害我們。”陸德倒是很淡定，尤其是昨夜與女尸的短暫搏斗讓他發現，這具女尸貌似只能靠物理手段傷人。

如此他便更不懼了。

他反倒是硬生生把自家姐夫給拽進房間里邊，并冷靜地分析道：“要么她是假的，要么林家的那個是假的。姐夫，林家的尸體是哪來的？”

趙亨通努力平復心中恐慌思緒，他只是一個縣衙捕頭而已，逮盜賊、逮流氓他很得心應手，可這種詭異事件，就不是他的能力范圍了。

面對陸德的提問，他哆嗦道：“林家的尸體，是林家一個丫鬟從林府后院的枯井里發現的。”

枯井？是偽造成意外墜井嗎？還是另有蹊蹺？

線索太少，陸德也想不出所以然。

他對趙亨通道：“昨夜，我把林葭姝背回來時，她開口對我說話了。”

“嘶！”趙亨通頭皮發麻：“阿德，莫要把嚇人的經過說出來啊！你知道的，姐夫膽不大。”

趙亨通緊張地抓緊腰刀刀柄，又耐不住好奇心，急忙問道：“這位，這位仙兒說什么了呀？”

“她說——‘妹妹為何要這么做，何要將我推入江中’。”陸德說道：“姐夫，絕不能讓林家就這樣把他們找到的尸體安葬了，此事需調查出個所以然來，否則真正殺害林葭姝之人，下半輩子就要快活的逍遙法外了。”

“這……這……”

趙亨通猶猶豫豫，能當上捕頭的人自然不蠢，他大概能猜出林葭姝遭歹人毒手了。

可此事牽扯到的人有點敏感了呀！

這極有可能是大家族里內部的一些明爭暗斗，他一個小捕頭如果摻和進去……

怕是眨眼就被漩渦給攪碎嘍！

“姐夫，林姑娘已經見到你了，也把你這張臉記住了，你若不能給她一個公道。”陸德嘆口氣，拍了拍趙亨通肩膀：“只怕是……姐夫，你也不想你與姐姐行床笫之事時，發現身邊還躺著一具冰涼涼的紅衣女尸吧？！”

陸德知道自己這個姐夫膽小怕事，欺軟怕硬。

得需要一點刺激，他才能有動力去冒險辦事。

而想要完成林葭姝的執念，以陸德這撈尸人的身份，是不太可能有機會完成的。

這就得需要趙亨通這個捕頭的助力了。

趙亨通脖子僵硬地轉頭望向躺在床榻的女尸。

就見，女尸不知何時已睜開一雙含恨的眼眸！

且正死死地盯著趙亨通那張慌亂憔悴的臉。

“我滴個親娘嘞……阿德，你，你要幫姐夫呀！姐，姐夫我最怕這種玩意了。你整日在烏鱗江里撈尸，天天和尸體打交道，你應該比姐夫更懂該如何應對這種仙兒的……”

趙亨通聲音都在哆嗦顫抖。

“嗯，我會的。”

陸德微笑道。

當兩人從屋中走出來的時候，陸德腳步很穩健，趙亨通則幾乎半個身子都癱在陸德身上了。

趙亨通有點六神無主，他真被紅衣女尸嚇慘了：“阿德……我，我們接下來該如何是好啊？”

“姐夫，你不是捕頭嗎？當然是按正常的辦案流程去做事啊！”

陸德說道：“咱們去林家。”

趙亨通恍惚點了點頭，全然忘記自己的小舅子，壓根不是縣衙的捕快。

他還真帶著陸德一起去了。

……

林家，是逐寧縣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相傳，前朝的時候，林家就已經在逐寧縣里扎根了。

林家的大宅更是大得離譜，據說里邊的家丁、丫鬟就有數十人，很是夸張。

如今，林府大門上懸掛著一排白燈籠，牌匾還系著縞素，里邊隱隱約約傳出低喑哭啼之聲，里里外外透露著悲戚的氣氛。

“二位，止步！林家今天開始，七日不待客，有什么事情，七天后再說。”

看門的家丁急忙攔住欲進門的陸德與趙亨通。

趙亨通面對女尸時慫得一筆，但對上這種人，他態度立馬強硬起來，直接一把推開的對方。

“一邊去！你他娘的……真是瞎了你的狗眼，看不見爺身上穿的是什么嗎！？”

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闖入林家大宅的趙亨通，已經豁出去了。

他扯著破銅鑼嗓子，大聲喊道：“衙門辦案！尸體不許下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