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盡力維持住儀態，解釋說自己只是燙了手，太子妃信了。

她走時似乎欲言又止，牽著我的手對我道：“有些結果，你不等到最后，永遠不知道某些人結局是怎樣的。”

“當年真相究竟如何，是否有人蒙受冤屈？妹妹，你要有些耐心。”她意味深長。

我一震，正想抓住她的手，問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卻抓了個空。

太子妃這次走后，許久不再登門。

倒是太子，不知在哪里受了刺激，滿身酒氣地來找我。

一見到我，他便輕聲一笑，將我抱入懷中，炙熱的吻落在眉間，帶著令人心悸的力度。

我掙開一些，問道：“喝酒了？頭暈的話我叫人熬些醒酒湯來。”

男人靠近我的耳邊，悶悶地：“沒有喝，沒有喝。”

不等我再問些什么，男人便抓住我的手，親了一口。

他喊道：“染染……染染……”

待我回應之后，他問：“你信我嗎？”

我隱隱預感到接下來會發生什么，反手握住他的指尖，回答道：“我信你的。”

太子短促地、歡愉地笑了一聲。

我感到他俯下身，珍惜地親了親我的眼睛、鼻尖，漸漸往下……

在身上人某個失神的瞬間，我的手摸到了發間那支銀簪，這精致美麗的簪子早在日復一日的打磨下變得尖端鋒銳，稍稍用力就能刺傷脆弱的脖頸。

我摟住太子滿是汗水的后頸，銀簪握在指間……

不！我不能讓他就這么輕易死了！

我的腦海突然想起太子妃臨走時說過的話，某些人的結局！

我剎那間明悟，太子妃與太子并不是一條心！

那天她試探我的出身，又隱晦地提點我，是為了利用我對太子做些什么！

這座莊園地處偏僻，時有兵戈之聲，從入夜響到天明，訓練有素，我早就察覺到，這或許能成為太子的把柄。

陛下春秋正盛，太子卻豢養私兵、私藏武器，哪怕他并未做逼宮之事，陛下定也容不得，更何況，太子妃的只言片語當中，我能窺見陛下對于幼子的喜愛縱容，足夠太子心內不安。

畢竟，幼弟年幼封王，養育皇帝膝下，最得圣心，成年之后便為陛下執掌半數京衛，威脅儲位！

我在浮浮沉沉之間，扔掉了那支簪子。

死在女人的床上固然可笑，可怎么比得上萬箭穿心、尸骨無存？

太子的鼻息打在我的臉上，我聽到他漸漸平復下來的心跳。

“染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我沒吭聲，只是腦袋向他胸膛埋了埋。

我并不想聽他歡愉過后所謂溫情的話語，那會令我感到惡心。

但那聲音的主人一無所覺，溫柔地摸了摸我的臉，才輕聲說起來：“從前有個少年人，避開下人們貪玩，卻不慎溺水。”

“他本以為自己就要葬身魚腹，卻被一個小姑娘救下，姑娘自稱漁家女，不愿見死不救，數落了他一通，逼他保證不再貪玩叫家人操心。”

“小姑娘心地善良，自己雖看不見，卻一直安慰他，給他吃食，那是一個他吃過的最好吃的饅頭。”

“……”

我知道太子想說什么了，幾乎想要捂住耳朵。

但太子此刻心緒動蕩，無法顧及我的舉動，似乎懷抱里這一抹幼年時所遇的溫暖是他最重要的東西，不容逃脫。

他擁著這副身子，佳人軟骨，溫香噥語，述說著他們結緣的故事，兩個人越貼越緊。

既然掙扎不開，我便不再勉強自己，任由疲憊席卷我，將我的意識帶離身體。

朦朧之間，太子在說他從未放棄尋找心上人，為此幾次輾轉江南，可惜收效甚微。

真可惜，我想，早知道就不該救他，不該獨自出門。

如果不是救了他，夏家怎么會有滅門之禍？

當年一時心善，竟成了我這一生最后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