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看忽忽悠悠，”

“近看飄飄搖搖，”

“水中一沖一冒，”

“有人說是葫蘆，”

“有人說是瓢，”

“二人打賭江邊瞧，”

“原來是……”

“啪！”

“和尚洗澡！”

“幾句定場詩念罷，今天給您諸位說上一段玄奇的故事……”

一間茶館內(nèi)，一位老先生正站在臺上說書。

臺下的陸遠悠閑地喝著茶，旁邊還趴著只黑貓。

本來陸遠是不想帶玄奴出來的，但架不住它央給，并且它再三保證，不會有人能看出問題。

但這年頭兒哪有什么好玩兒的？

好玩兒的地兒玄奴也不宜去。

思來想去，陸遠帶著玄奴來到間茶館。

京城的茶館分很多種，有大茶館，能容納好幾百人那種，能喝茶，能吃飯，平常沒事三五知己聊聊天，或者談?wù)勆膺@種，消費稍微高一點兒。

還有棋茶館，來這兒主要是為下棋，以及賭棋。

咱們說吃喝嫖賭抽這五毒，其余四樣不算大毛病，唯獨這賭，只要粘上，人就算完了。

陸遠有一鄰居，好賭，瘋魔了一樣，房子，媳婦兒都輸進了，后來雙手都被人砍了，還繼續(xù)玩兒。

有人說這手都沒了怎么玩兒啊？

腕子上綁一勺兒，擲色子。

可見這賭博害人吶。

還有就是書茶館，有一臺子，說書先生站在臺上說書，觀眾在下面喝茶，然后也賣些瓜子茶點之類的。

今兒個陸遠來的這間茶館就是書茶館，地方兒不大，說書先生看著也有點子歲數(shù)，滿頭白發(fā)，顫顫巍巍，端起杯茶喝，能抖掉半碗。

就這還堅持說書呢，沒辦法，一切都是為了生活，不容易。

茶館老板看得心里不落忍，有時候也勸：“你要死，可別死我這啊。”

說書先生在上面說書，下面是一張張桌子，擺著大茶壺，粗瓷大碗。

茶自然也不是什么好茶，滿天星。

也叫高碎，說白了就是茶葉沫子，咱們現(xiàn)在還有人愛喝這個，這東西剎口，而且呢只能沏一回，沒法兒續(xù)水，喝完就扔。

陸遠也不挑剔，一邊擼貓一邊兒聽老先生說書。

今個兒說的什么呢？

四小陰門。

講的是撈陰門錢的四種行當(dāng)，仵作，劊子手，扎紙匠，二皮匠，在他們身上發(fā)生的一些奇聞怪談。

由許許多多的短篇故事組成，行話叫片子活。

也沒人知道統(tǒng)共多少段兒，說書先生們也是會哪個說哪個。

今天老先生講的是一段兒劊子手的故事。

劊子手大家都知道，負責(zé)在刑場處決犯人的。

那么菜市口呢？沒錯，就是賣菜的地方。

類似的還有豬市口，蒜市口。

您記住，凡是帶口的，都是繁華熱鬧之地。

殺人為什么選在菜市口這種鬧市，就是為了震懾萬民。

處決犯人，也叫出紅差，官府會提前張榜公告行刑時間。

到行刑那天，菜市口沿街商鋪會早早搬出條案，擺上酒菜，死囚經(jīng)過時，在誰家門口喝了酒或者是吃了菜，就代表誰家積德行善，能增福報。

商家們對此求之不得，往往張燈結(jié)彩如辦喜事一般。

到了時間，劊子手行刑，家屬拉走尸體，找附近的二皮匠縫尸。

有一天，官府要處決的是一位江湖高手，人送外號草上飛，一身輕功極為了得，因意圖謀反被判了斬立決。

但這草上飛混跡江湖多年，鋤強扶弱，仗義疏財，專愛結(jié)識天下好漢，故而人脈極廣，擁其者眾多。

恰巧給這草上飛行刑的劊子手，曾經(jīng)受過他的恩惠，又經(jīng)過一眾好友的周旋，最終幫他定了個逃生的法子。

“行刑當(dāng)天，劊子手會虛砍一刀，只斷繩索，同時我們的人立馬在法場制造混亂。”

“而你什么都不要管，頭也不要回，直接跑出法場，改名換姓，等風(fēng)頭過去，咱們再聯(lián)系。”

草上飛記下其中關(guān)鍵，沒幾天，就到了行刑的日子。

圍觀的百姓們，是里三層外三層。

草上飛被押上刑臺，臨刑前和那劊子手對視一眼，劊子手輕輕點了點頭。

隨著劊子手一聲斷喝，草上飛頓感脖頸一松，絲毫不敢耽擱，起身就跑，而人群也瞬間混亂。

仗著自己一身高超的輕功，又借著人群遮掩，草上飛轉(zhuǎn)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雖逃出法場，草上飛也不敢停歇，一路上晝伏夜出，跋山涉水，足足兩個月這才回到了南方老家。

家里父母妻兒見了他回來，都喜極而涕。

而草上飛經(jīng)過這一遭生死，那滿腔熱血，江湖之心也就淡了不少。

從此就在家里做點小營生，奉養(yǎng)父母，過起了平淡的日子。

時過境遷，二十年過去，草上飛這才又回到了京城。

他第一個想找的，就是當(dāng)年救他性命的劊子手。

多方打聽之后，草上飛終于知道了劊子手的住所。

帶上各種禮品，金銀，草上飛來到對方家門口，叩響了門環(huán)。

吱呀一聲，大門打開，當(dāng)年的劊子手已雙鬢發(fā)白，滿面滄桑。

“請問您是？”

見劊子手一臉迷茫地看著自己，草上飛爽朗一笑，一指自己這臉：“恩公，您再仔細瞧瞧？”

劊子手的眼睛已經(jīng)有些昏花，湊上前去，仔細看了看，忽然“哎呀”一聲。

只見這劊子手一臉的震驚，指著草上飛哆哆嗦嗦說不出話來。

草上飛見對方認出了自己，心中更加高興，剛要上前，劊子手卻蹬蹬蹬連連后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指著草上飛驚恐地喊道：

“別過來！”

“有鬼啊！”

草上飛眉毛一擰，心說這人瘋了不成，一會兒再把官府招來。

趕緊走進院子，將大門關(guān)了起來。

“爺們兒，別喊，別喊，是我，草上飛！”

劊子手淚流滿面：“是，我知道，你是來找我索命的吧？”

“我這一生殺人無數(shù)，就該由此報應(yīng)，罷了，你現(xiàn)在就弄死我吧。”

草上飛不明所以，趕緊給他解釋。

劊子手聽完更吃驚了：“當(dāng)年，我斬斷的可不僅僅是繩索，還有你的人頭！”

“你那幫好友是怕你將他們供出去，哄騙于你呀！”

草上飛聞言，登時僵立當(dāng)場，臉色大變，腦海中似有一道閃電劃過。

“啊呀！”

草上飛抬手摸摸后頸，撲通一聲倒地，人首分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