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不止靠前，也是位于最中央的，誰也不能有大王這么好的位置，王后只能在一旁，只能偏于一側。

黃飛燕在一邊只能靠后，為了不爭位置，楊婉到了最后面。

而眼前的朝歌山是位于龍輦的一側，想要在前面清楚地看到全景，就有些費勁了。

存在遮擋的緣故，除非她們伸長脖子，但這對娘娘來說，又有些不雅。

于是把身子一轉，紛紛挪到了靠窗的位置。

她們手扒著窗弦，就像籠子里的小鳥在窺探外界一般。

六條盈如白玉的手臂隨著羅絲衣袖下褪裸露在外，三位娘娘共守一處，幸好窗口足夠大，不然都不夠她們趴的。

現在三人倒是很和諧，不再有其他心思。

其實她們也是蠻新鮮的，畢竟第一次出來轉轉。

但也只能通過龍輦的窗口向外看看，看不了全貌，到了目的地，她們也不能下輦的。

三位娘娘能一同出行，是托大王的福，不僅能出宮，還能出城，這是從來沒有過的，她們也分外珍惜，眼睛瞅個不停。

看到她們這副模樣，含笑的子受一時間，保持了一定的安靜。

而這個時候，她們還不忘回頭，特意看看他。

與她們對視時，子受不禁莞爾。

既然她們這么喜歡，子受打算以后多帶她們出來走走。

同時心里有些許感慨，深宮待的久了，高貴如三位娘娘，長時間不見外界，對這一切也好奇。

并不是未涉世間，眼神卻純凈清澈如孩童一般，看把娘娘們都困成什么樣了。

也是，無論是王后，還是兩宮，都是年齡不大時，就嫁入了宮內，自己本身還是孩子。

王后雖然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但現在也才21歲而已。

楊妃和黃妃，一個19歲，一個18歲，黃飛燕正是青春年華正好的時候，怪不得那么好動。

楊婉只是有些文靜而已，更襯托得她溫婉美麗。

在子受原來那個世界，她們也只是剛成年罷了。

現在她們還能保持孩童的稚心，是因為她們年齡不大，入宮才幾年而已。

等到時間再久些，怕是就不會這樣了。

因為在一個封閉的環境下，待得時間太久，心也會變得封閉壓抑，到那時就麻木了，對外界只會冷漠對待，不會再有過多的關注。

能始終保持心靈活潑、活躍才是重點，但再過幾年，再過十年，再過十幾年，或者說再過幾十年，還能這樣嗎？

很難說。

子受決定守護她們，也得守護好這份心靈才行。

而后宮就像一座牢籠，王宮就像層層包裹起來的銅墻鐵壁，無論是入宮還是出宮，都有嚴格的防衛查守。

若無特殊事項，就連他這個大王想要出宮都不容易，一是為安全，二為體面。

國體大于天。

王室的尊嚴和體面至關重要，要保證權威，就得時刻保持威嚴才行，當然不能隨便拋頭露面。

像是王后，雖然她很善良，但臣民看到的只能是一個威嚴的王后，而不是一個平易近人的王后。

王后作為國母，當然不能輕易露面，與民眾相見，除非有什么重大節日或者盛大慶典什么的，可以與民同慶。

后宮之中，唯一有資格出宮的便是王后。

卻也只能限制在一定時間，一定范圍內，也就是不能出城，而且必須是和他一起才行。

王后都如此，更別提另外兩位娘娘了。

若還有其他嬪妃在，怕是一輩子都出不了宮。

黃飛燕被圈固在王宮里，肯定受不了，或許這就是她常常鬧脾氣，時常與他作對的原因。

本就是政治婚姻，家人早就替她安排好了一切，而她還不能拒絕。

這對向往未來，崇尚自由，有強烈自我意志的黃飛燕來說，是不可接受的。

自然對這樁婚姻，對他這個大王心有抵觸。

哪怕殺了她也一樣，自始至終從未改變。

對她來說，個人意志超越一切，即便身死，精神也不能被扭曲、壓迫。

心有不愿，卻不得不聽從安排，接受政治聯姻，那是為了家人，為了黃家，沒辦法，但心中的自我不會泯滅。

她想要獨立，想要自己掌控人生，想要自立的能做自己想做的一切，雖然年齡小，沒法違抗家里，而之后嫁入宮內，就再沒有機會了，但那一時外在的順服，是之后內在一直以來的抗爭，從始未變！

最終黃飛燕氣極廝打，被摔下摘星樓，急速墜落的身軀，伴隨狂烈的風聲，在那一瞬間，在那一時，那一刻，她的腦中不知作何感想。

是不是在想，自己終于解脫了？

或許她從未后悔，從未害怕怯懦，也從未猶豫懷疑過自己所做的一切。

或許她只有傷心。

傷心不能為姐姐鳴冤伸屈，不能諫言除孽，不能勸服規正大王。

不能為這陰云籠罩的宮中，消障解礙，復歸堂皇，犁地而改這新情老景，去濁還上一片舊時的安寧清明。

或許她也有些欣喜，終于不用再面對他了。

或許這就是她長久以來的心愿，她從未舍棄過，從未放棄過，現在她終于如愿了。

隨著一聲沉悶的墜地聲，一切煙消云散。

鮮血淋漓，本是嬌美純潔的花朵碎成了一片片。

本來她還想怒放，雖然在這王宮的后花園中，她只能被觀賞，只能被把弄，但她終究有個念想，有個心愿。

她實現了。

在這地上，她復歸了初時的一切，她只是離開了，她不再降臨這人世間，或許她會再次降臨人間。

她只是去了自由向往的地方，在那里。

子受心里清楚，黃飛燕是怎樣的一個人。

她不會喜歡他。

她不會愿意的。

這很好，那就隨她吧。

他彎笑看她。

他也不光只對王后笑，他也對楊婉笑，他也對黃飛燕笑。

黃飛燕雖然看著景，卻也用眼睛的余光，偷偷瞄著子受。

她怎么能感受不到子受的視線？她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更能感受到他的眼神。

黃飛燕的臉一邊向著窗外，一邊嘴角悄悄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