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敗殘破的草房,沈如煙跪在地上,白帕擦拭著懷抱的靈牌。
門似被一陣風無端的吹開,一具尸體自屋外被扔了進來。
沈如煙瞳孔猛的一縮,只覺頭皮發麻。
“廖毒。”
她認出了眼前的人。
沈如煙抬頭,語氣有些顫抖。
“你這個瘋子,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這點事情都辦不好,留著有什么用?我這是在幫你。”
清冷的聲音空洞且沒有一絲活人應有的生氣,似乎他并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具被藏匿千年的干尸,只聽聲音就足以讓人毛骨悚然,渾身戰栗。
“我已經說過了,我不會答應你的條件。”沈如煙對著這空蕩的房間輕聲說著,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有時候很不懂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選擇,卻還是甘愿受他人欺辱,明明已經狠下了心,卻還是要偽善的保留這一絲人性,你不覺得你很矛盾嗎?”空洞的聲音有些疑惑,有些不解。
“不勞閣下費心,我有我自己的選擇,但是閣下,如鬼魅一般,卻總是不能以本尊示人。”沈如煙緩緩起身,看著手中的靈牌。
“對我來說,復仇并不重要,受一些屈辱也并不妨事,我只想讓我娘能風光的葬入沈家,這是她的遺愿,是她一生都難過的心結,我要幫她完成。”
寂靜的空間沉默良久。
“可惜了這天生的極陰體,也罷,你既有了決斷,我也不好強迫你,這個令牌給你,你若是想明白了,可以隨時找我。”
沈如煙彎腰撿起這突然出現的令牌,卻見上面繡著一條青龍,龍身赤紅,眸中帶著一股鄙夷的傲慢。
“你到底是誰?”她追問道。
“你可以叫我......唐藍,也可以叫我......明月心。”
......
樹欲靜而風不止。
蟬鳴急促,蒿草浮動,在這寂靜的夜顯得分外真切。
“你要帶我們去哪?”
蕭晚卿很少走出自己的閨房,尚為稚童時,她想飛出這恍若囚籠的王府,卻發現無論怎么走,走到哪里都會被貼身嬤嬤找到。
久而久之,她便放棄了這個想法。
記憶中,王府很大,大到連她這個自小在此生活的人,都對眼前的環境格外陌生。
“自然是出府。”男子并沒有回頭。
“今日王府有很多護衛,還有從龍衛在府門值守,我們出不去的。”
男子突然回頭打量著她二人,目有戲謔。
“郡主是在好心提醒我?”
蕭晚卿被猜透了心思,面龐有些不自然,不待她開口,男子繼續道。
“多謝郡主直言相告,這王府明哨暗崗我已探查的清楚,就不靠君主費心了,郡主還是想想怎么脫身吧。”
蕭晚卿沉默不語,二女何曾走過這么遠,踉蹌的攙扶著。
突然男子前進的步伐猛然一頓,打量著四周,悶聲道。
“跟了一路了,不累嗎?”
蕭晚卿面色一怔,卻見叢林深處走出一人,此人身姿挺拔,渾身帶著如狼般的孤寂,只一眼蕭晚卿便感覺一抹復雜的心情涌上心頭,緊隨其后是一股絕處逢生的喜悅。
她緊緊的盯著眼前挺拔的身子,像是要將他刻在腦子里,難以言狀的委屈似也奔涌而來,瞳孔涌上一抹霧氣。
江尋轉頭看了她一眼,露出滿口的白牙。
“怎么樣,我算不算你的福星。”
蕭晚卿嗔怪的瞥了他一眼,眼神卻似桃花一樣媚。
與蕭晚卿不同,鐵手的臉色則是露出一副預料之中卻又大失所望的表情。
“你不該管這個閑事,英雄救美的橋段在我這里,并不存在。”
“讓她們走。”江尋道。
“老實說,我突然有些理解你了,這樣的絕色連我都心生愛憐,雖然我也很舍不得,但這是督主的意思。”鐵手語氣中滿是遺憾。
“那就是沒得談了?”
江尋臉上依舊是那抹人畜無害的表情。
“你打不過我。”
江尋認同的點了點頭,手腕猛的一抖,一柄似被焚燒如木炭的刀自腰間解下。
“現在可不一定。”
鐵手看著他手中如燒火棍般的兵刃,眉心緊鎖,這看似其貌不揚的兵器第一次給他一股極度不安的感覺,很快,他便猜到了它的身份。
“原來這就是你的依仗。”鐵手詫異,卻又道。
“很可惜,它現在受到的侵蝕很嚴重,靠它遠遠不夠。”
“你既然能看出來,應該也知道侵蝕的是何物。”
“自然,除非你有皇天......”
不待他說完,卻見江尋竟是直接持刀自胳膊劃了上去,一道道凝聚實質的黑色血液,似蠕動的蛆蟲透體而出,毫無保留的注入鐵劍,狂躁的勁氣將他衣衫吹的獵獵作響,隱隱似有狂風呼嘯。
那本如焦炭的刀貪婪的吮吸著他的血,如被雨水沖洗的泥污,肉眼可見的竟是恢復了那般神采,江尋的臉色也陡然一白。
早在看到這刀被厚土侵蝕的時候,他便知道這刀簡直就是上天送給他的禮物,他的身體到處流淌著同樣被厚土腐蝕的血液。
天底下沒有任何一個人比他更適合去使用它。
嗡嗡
【和光同塵】發出歡呼雀躍般的嗡鳴,似穢土重生,通體漆黑的鐵劍瞬間光芒暴漲,發出歡欣的嗡鳴似隨手都能脫離江尋的掌控,江尋死死地抓著劍柄,握著劍柄的手有些發青,顫栗間鐵劍通體涌上一抹如云團般蠕動的霧氣。
“戾!”
刺耳的嗡鳴傳中,一道凝聚如實體的藍色光柱自劍身沖天而起,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蔓延開來。
強大的氣勁鐵手的臉色也逐漸變得發青。
“你真是不要命了,這是汝南王府,它一旦暴漏了你我一個都走不了。”
“所以你現在走還來得及,和光同塵的氣息用不了多久就會被那些人察覺,到時候你可要留下來陪我了。”
“瘋了,簡直是瘋了,為了一個女人值得嗎?”鐵手難得的有些氣急敗壞。
江尋的面色有些發白,轉頭看著同樣一臉驚訝的蕭晚卿
“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不能用值不值去衡量。”
言罷,他將和光同塵持于胸前,青光映襯下,氣勢也陡然攀升,他的聲音不大,卻氣勢逼人。
“我江尋做事,不計后果,全憑心情,我這一刀,你可敢接?”
鐵手面色極具變幻,掙扎片刻后轉身遁走。
江尋看著離去的鐵手,面色猛地一白,跌坐在地上。
昏迷前只看到那張焦急的臉和耳畔若隱若現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