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在船上要老實安分些。”魯子敬忽然想逗逗這個一路聒噪的女子，略帶威脅地笑道。

“咱們應該經費充足，可以坐牢靠些的船吧。”

“這船雖比不得畫舫華麗，卻也是安全可靠。”呂子明下意識輕輕拍拍張淇芝拉住自己衣角的手。

“你們都會游泳？”

“嗯。”呂子明點點頭。

“你竟然不會游泳？”魯子敬有點驚訝地笑道。

“也不能說不會吧，只是游得不大好。”

“那你可真得當心咯。”魯子敬的笑在張淇芝看來有點不懷好意。

這下算是給他機會嚇嚇自己了。張淇芝只能往呂子明身邊靠靠。

“子明上船吧。”魯子敬招呼呂子明。

呂子明便身輕如燕地上了船。

“你先上還是我先上？”魯子敬征詢的目光在張淇芝看來總有些挑釁。

“我……”張淇芝抿抿嘴。光顧著緊張，沒注意到呂子明是從哪怎么上的船。

“你站那邊，右腳先上船，穩住重心，左腳再過去。”呂子明指指船前頭提醒道。

“我這樣上去，船會不會不穩哪？”張淇芝有些擔憂地皺眉。

“你慢點，別走得太猛，就沒事。放心吧，子明在船上呢。”魯子敬看她真有些害怕，也不再逗她了。

“姑娘害怕的話，手可以扶著我。”呂子明溫柔的聲音讓張淇芝感到安心。

張淇芝心里頓時暖暖的。呂子明好像自己年少時的一個朋友。

只不過那時是朋友因為害怕，手扶著岸上的自己踉踉蹌蹌了上船。然而輪到自己上船時，也想有個人扶一下，岸上的小伙伴卻有些嫌棄地笑道：“這還要找個人扶一下呢。”

“謝謝子明。”張淇芝一手扶著船舷，一手握住呂子明的手，一腳跨上船。

呂子明的手因為練武有些老繭，摸上去厚實有力量，讓人很有安全感。

“聽公瑾說，你是沿江水順流而下來此，怎么上個船都如此費勁？”魯子敬懷疑地盯著張淇芝。

“啊，那是因為……”張淇芝忽然被詰問，腳下一時不穩，小船便搖晃起來。

呂子明的手一下握緊了，力量和熱度傳到了張淇芝的手上。

張淇芝身后的魯子敬伸出的手將將要觸碰到她的衣服，頓時放下了。

“你是故意的嗎？”岸邊的魯子敬被濺了一身水，沒好氣道。

“不好意思啊。”張淇芝跟魯子敬不好意思地笑笑，便回頭對著呂子明開朗地笑道：“還好子明抓緊了我。子明果然可靠。”

定定神，想到有子明這個安全網，張淇芝頓時步履輕快起來，輕巧地上了船。

“果然是故意的。”魯子敬一邊整理衣服，一邊嘟囔道。

“子敬，別理衣服了，快上來吧。”張淇芝看他略顯狼狽的樣子開懷笑道。

“我這樣上去，船會不會不穩哪？”魯子敬模仿張淇芝佯作擔憂的樣子。

“你……你要是害怕，也可以扶著我的手。”張淇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伸出手。

“齊之的手確實很漂亮啊，白如凝脂，指如削蔥根。子明好福氣啊。”魯子敬調笑道，沒有伸手。

呂子明臉和耳朵根都紅了。

“你到底要不要扶著？”張淇芝不耐煩地收回手。

“男女授受不親。”魯子敬側頭道。

“男女授受不親，禮也；女溺，援之以手者，權也。我這一個不小心都要掉水里了，事急從權。你要是沒站穩，也會連累我們，讓你扶著，亦權也。”張淇芝頭頭是道。

“我沒有哥哥，沒福氣有你這個嫂嫂。”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嫂吾嫂以及人之嫂。”

“不知道孟子聽到你這么篡改，作何感想。”魯子敬搖搖頭。

“我是闡發其義理，都是推己及人呀。見人將溺不援，是豺狼也。”張淇芝還不忘笑著補刀。

魯子敬搖頭不語。

呂子明插不上話，但看到張淇芝滿臉得意，魯子敬似乎氣勢上低了一頭，心里竟不由有幾分歡喜。

魯子敬輕輕松松上了船。呂子明解開了系在岸邊的纜繩，便搖著船往下游走。

“子明還會劃船呢，真厲害啊。”張淇芝甜甜地笑道。

“子明家就在淮河附近，會劃船很正常。你不也是劃船來這兒的嗎？”

“我的劃船水平就跟我的游泳水平一樣，一時不會淹不死罷了。”張淇芝有點心虛。

張淇芝心想自己也在湖里劃過船，四舍五入，說會劃船也不算假話。

“也是，你這般柔弱。劃船可是力氣活。”魯子敬若有所思。“所以我真挺好奇你是怎么順流而下就到了丹陽。”

“順流而下嘛，借助風力水力，省力些。我也沒什么目的地，不趕行程，漂到哪算哪，一路觀光賞玩，便也不覺得太累。”

“那你怎么解決吃飯問題？”

“我吃的不多，沿途釣魚捉蝦，生火烤烤就吃了，還有岸邊的野菜，樹上的果子，勉強果腹。”張淇芝發揮想象鎮定自若地說起故事。

呂子明聽著眼中流露出心疼。

“你從什么時候出發的呢？”魯子敬半信半疑。

“三月，天暖和些的時候。具體日子我也記不清了。畢竟我們修道之人，任時空斗轉，道心一也。”

“那你的船呢？”

“我應該是就系在蘆葦蕩邊，怎么你們沒找到嗎？”張淇芝故作驚訝。

“沒有。”

“難道是我光顧著下船看蘆葦，忘了系上？”張淇芝面露懊惱。“那我現在可真是一無所有一貧如洗了。”

“你船上有什么資財嗎？”

“那倒也沒有。也就是幾身衣服，采的野菜果子。修道之人，儉樸簡單。”

“那跟你現在差不多啊。”魯子敬調侃道。

“我現在可沒有自己的船了。”張淇芝作出郁悶的樣子。

“但你現在都不用自己劃船，自己采摘蔬果了。”魯子敬試圖安慰一下她。

“這倒也是。所以謝謝子明，子明辛苦啦。”張淇芝對著劃船的呂子明粲然笑道。

呂子明對上張淇芝熱切明朗的目光，感覺心仿佛漏跳了一拍。

“啊。”突如其來的顛簸，嚇得張淇芝一把抓住旁邊坐著的魯子敬。

“小心呀，這段水比較急。”魯子敬似乎沒注意到，柔聲提醒道。

“原來子敬也不是純然貫徹男女授受不親呀。”張淇芝笑道。

“見人將溺，援之，權也。”魯子敬淡淡道。

過了湍急的這段路，便到了寬闊平緩的一處。

“竟然還有人跟我們同路呢。”張淇芝看到不遠處的一只小船，感到有點驚奇。這一路上，才遇到同行的船只。

“是有點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