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想啊，這剛醒來，人還有點懵懵懂懂的。”

“姑娘剛剛水利講得倒頭頭是道。”

“那是設想，是向前看。現在這是回憶，是往后看。”

“有什么不同呢？”

“前面的道路篤行則至，光輝燦爛，后面的道路卻容易被時間消磨侵蝕，以至看不分明。我現在這記性是真差。”

張淇芝皺眉揉揉腦袋。

“也罷，那姑娘先好生休息，回頭再說。”周瑜說罷便起身要走。

“那個粥還挺好吃的，我能再來一碗嗎？”張淇芝眼看他快走到門口了，趕忙說道。

“好，我讓飛鳶給你送來。”

看著周瑜走出院子，張淇芝趕緊把門關上，好好打量四周。

精美的雕花梳妝臺上放著一面銅鏡，磨得光亮照人。對鏡瞧瞧，還是自己的容貌，淡眉杏眼，鵝蛋臉。

只是皮膚似乎更光滑細嫩些，還微微有些嬰兒肥，仿佛回到了十五六歲的樣子。

無論如何，清秀有余，美艷不足。

“唉，難怪周公瑾只跟我談農事水利呢。但凡有小說女主國色天香傾國傾城的容顏，是不是生活就容易多了。”

張淇芝頓時腦補了一場傾世美女掀起血雨腥風的大戲。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帝王將相才子豪俠為她爭斗不休。

可惜這是東漢末年，群雄逐鹿，女子只是興衰榮辱的附屬品。

“不過也好，平平無奇的我還是習慣平平淡淡的生活。這種亂世紅顏多薄命。”

“這銅鏡真不錯，看這紋飾，莫不是葡萄瑞獸？可以進博物館的！真是精美啊！”張淇芝邊把玩邊贊嘆。

摸上去涼涼的，滑滑的，就是凹處有些許積灰，看來也不常用。

“咚咚咚”。

“姑娘，我是飛鳶，公子讓我送粥來了。”

“吱呀”。

張淇芝打開門。

“姑娘，公子還讓我送蜜棗、梅干，姑娘閑時可墊墊。”

“有勞飛鳶姐姐，還請替我謝謝公子。”

“姑娘客氣啦，有什么需要盡管吩咐。”

“飛鳶姐姐若是有空，可否帶我在府上轉轉。我恐怕還得在府上叨擾一陣子，所以想熟悉一下環境。”

“那等姑娘喝完粥，若不覺得疲乏，飛鳶可為姑娘作向導。”

“那真是太好了。”

張淇芝滿心歡喜地喝完了紅棗蓮子粥，便拉著飛鳶出門轉轉。

“希望不要遇到認識的人。不然又免不了要盤問我一番。”張淇芝一邊欣賞院中花草，一邊在心里祈禱。

往往怕什么來什么。

“張姑娘看起來精神不錯啊。”魯肅俊秀的臉上滿是戲謔調侃。

“不打起精神怎么應對得了魯公子的問詢。”

“哦，我有什么要問詢的？”

張淇芝白了魯肅一眼道：“大豆種子如何挑選，如何儲存咯。”

“大豆？”

“周公子沒跟你說打算購置一些優良的大豆種子，在這里試種嗎？”

“為何要種大豆？”

張淇芝說了一通大豆生長期短、營養價值高、適應性強的優點。

“你不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嗎，還懂種地？”

“我力氣小，無非干得慢點，又不是不會。”

“那我要期待一下了。”魯肅難得露出的單純的笑容倒是很迷人。

“子敬笑起來挺好看的。”張淇芝想跟魯肅搞好關系，畢竟看起來接下來一段日子還得共事。

“輕浮。你是對誰都這樣說吧。”魯肅第一反應是嫌棄，緊接著回過味來，總覺得心里有點異樣的感覺。

“其實我很理解子敬對我的些微敵意。如果我在子敬的處境，也會覺得我這樣莫名其妙出現的人很可疑。”

“但是如果是真的細作，應該小心謹慎，盡量不引人注意才是，哪里會像我這樣，言行怪異，舉止唐突呢。”

“如果你就是要反其道而行之，讓人意想不到呢？”魯肅言辭雖針對，態度卻和緩許多。

“子敬的逆向思維可以啊。以后子敬就派這樣的細作去吧。”張淇芝揶揄道。

“怎么不稱我魯公子了？”

“叫魯公子有些太見外了。公瑾還要讓我給大家示范大豆栽種呢，我栽種成果如何，還有賴于子敬的種子質量。”

“你這是預先想好如何推諉了。”

“那我可不敢。子敬跟公瑾的情誼，哪里能被挑撥。我也是真心希望大家能團結一致，共助孫伯符成就大事。”

“姑娘這話說的，仿佛我會因為個人嫌隙，就罔顧大局暗中使絆子似的。況且我同你談不上嫌隙。”魯肅不滿道。

“是是是，合理懷疑。”

“魯公子，周公子有事相請。”一小麥色皮膚五官俊秀的少年走了過來。

“這人有些面熟。這不是上午抓住我的那個少年嗎？”張淇芝想起來了。

“張姑娘也在此，正好，周公子也請姑娘同去。”

少年目光如炬，看得張淇芝心里毛毛的。

周瑜叫來二人，說了試種大豆的打算，對于周瑜的決定，魯肅欣然支持。

“子敬，齊之，那此事就拜托你們二人了。”

“公瑾放心吧。我自當全力配合張姑娘。”魯肅聽到周瑜親昵地稱呼張淇芝莫名有點不快。

“定不負公子所托！”張淇芝也趕忙表決心。

“時間緊迫，明日我便去拜訪剛從北地回來的商旅朋友，張姑娘也一起吧。”魯肅說罷便看戲似的看看張淇芝。

“只是不知張姑娘身體如何？”周瑜關心道。

“沒問題。下午休息了一會兒，好多了。”張淇芝淡然笑道。

“那就好，子明到時也同去吧。”

少年恭敬地道了“諾”。

從周瑜處出來，魯肅便說要回去準備，自回住處去了。

張淇芝便追上了少年。

“小將軍，如今我們同為周公子效力，也該正式認識一下了吧。”

“在下呂蒙。”少年不情愿地回答道。

“原來是呂子明呀，失敬失敬。”

“你知道我？”

“子明十五六歲，便悄悄追隨鄧將軍出征作戰，雖遭到鄧將軍訓斥，也堅持不改，真乃少年英雄。”

“你真的不是細作嗎，怎么知道這么多？”

“我推算出來的。我觀子明有將星之相，如此年少，毅然從軍，自是有渴望建功立業的凌云壯志。”

“那姑娘倒是算錯了。我不過是因為家境貧寒，卻不愿安于現狀，才想出來闖蕩一番，也不過為了富貴。”

“子明如此說，想來也是為了安撫令堂，實則是出于大丈夫希望有所作為不愿泯然于世的雄心。”

“你少奉承我。”少年面色有所動容口氣卻依舊生硬。

“我只是如實說我看出來的。子明作為周公子的近衛侍從，衣飾器物自不會受虧待。然而子明衣袖磨損若此，也毫不在意，可見生性簡樸。”

少年抬手看了看衣袖。

“這點磨損并無甚不妥。”

“由此觀之，子明雖非富貴出身，卻視富貴如浮云，怎會為了富貴出生入死。只不過當此時勢，大丈夫要建功業，少不得入伍從軍。”

少年眼里流露出驚異之色，眼神不由得溫柔多情，卻還是淡淡說道：“姑娘還是回去好好休息，為明日出行做些準備吧。”

“我要做什么準備呢？”張淇芝有些不解，魯肅大概要準備購置種子的資財，自己大概不過是去參謀參謀種子類別，有什么可準備的。

只見呂蒙背后的白墻上也有一顆金線勾勒的星，亮了一個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