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東西我建議你別碰！”

羅恩身體僵住，脖子仿佛生銹了般一點一點地向后轉去。

辦公室的門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打開，威廉倚在門框上，嘴角咧出一個不懷好意的弧度：

“嘿，你這該死的小老鼠果然有問題。”

他慢慢直起身，語氣重新變得陰冷：

“我一直在盯著你！”

深呼一口氣，羅恩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你什么時候到的？”

他一邊說話試圖分散威廉的注意力，一邊偷偷將被身體擋住的手臂伸向了褲袋。

那里面放有他制作好的符箓。

威廉踱步進了辦公室，抬起脖頸用下巴點指羅恩：

“讓我猜猜你的褲袋里有什么……嗯，是解決僵尸的東西嗎？”

“你果然知道僵尸！”羅恩如墜冰窟，手一下頓住，“你到底是什么人？！”

威廉再次踱步向前，羅恩被逼得后退，一個不慎將辦公桌推得“吱啦啦”響了一聲。

他一聲輕笑：

“那只是一個不聽話的合作伙伴罷了。

“該死，他居然想將棉花的價格提高兩成，天吶，這會讓主人多付多少金蘇德！

“本來以為他多少能發揮點作用，沒想到跟你一樣沒用。

“他真該死啊……”

威廉臉上的笑容反常的沒有褪去：

“至于我是什么人……

“嘿，看看我準備了什么招待你這只小老鼠！”

他左手撫胸微微躬身，半轉身體，右手介紹般向后揮去，羅恩的視線隨之移動。

這個時候，一道矮小的身影沒有起伏，平行般的移進房間。

“芬恩？！不對，這不是芬恩，這是芬恩的鬼魂？！”羅恩驚呼出聲。

眼前的芬恩低垂著頭，雙手沒有骨頭般墜在身前。

它的身體呈飄散的狀態，周圍散發的惡性氣息激得羅恩后背汗毛戧刺起來。

在他的記憶中，芬恩總是在努力干活，見到人便露出木訥憨厚的笑容，只是這笑容現在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的狠厲。

威廉似乎從羅恩驚懼的表情中得到了快感：

“讓他再跟你玩一會兒吧，我知道你們的關系很要好。”

鬼魂芬恩得到了命令，移向前來，語氣飄忽中帶著余音：

“羅恩……羅恩……羅恩我的腿好痛啊，脖子也好痛，我，我喘不過氣……

“救救我，救救我，你為什么不救我！”

說到最后，他的語氣變得惡毒，雙手抬起作箍掐狀瞬間閃到了羅恩的面前。

其實羅恩精神一直高度集中，只是他沒想到鬼魂的速度會這么可怕。

不，這不是速度，應該是鬼魂的特質或能力，這跟影視劇里的完全一樣……羅恩意識到這點的時候已經晚了，芬恩的鬼手已經掐住了他的脖子。

“芬，芬恩，我，我已經幫你止，止住血了，”羅恩抬手撈了個空，只能艱難地解釋，試圖喚醒芬恩，“是，是威廉殺，殺了你！”

“沒有用的，賠錢貨現在只聽我的命令，嘿，這也算是廢物利用吧。”

羅恩的狼狽愈發激起了威廉的興致，他從書柜下層拿出一根雪茄，抬手示意羅恩：

“來一根嗎？

“哦，不好意思，忘了你是個癆鬼，這個你不能享用。

“嘿，你現在應該也沒時間。

“你也是個賠錢貨，才干了這么兩年就不行了，放心，我不會浪費的。”

雙腿幾乎被帶離地面，羅恩的雙手在胸前胡亂地抓著，試圖掰開脖頸的束縛獲得更多的氧氣，忽然，他感覺自己的手碰到了什么硬物。

太公要術……

那是《太公要術》的書簡，他忽然回過神來。

將手伸入褲兜，羅恩暗扣符箓：

【秉，秉天之初，至，至正陽氣……

危急時刻，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最熟悉的正陽符。

艱難地將咒文頌完，羅恩胡亂地將符箓向身前拍去。

羅恩自己書繪的符箓并沒有他得自山洞中的符箓強。他第一次使用正陽符的時候幾乎將整個宿舍的寒意驅盡，如今的正陽符只籠罩了兩個人的范圍，強度也沒有那么高。

只是正陽符仿佛是這類陰魂鬼物的克星，在“啊”的尖叫嘶吼聲中，鬼魂芬恩冰雪消融般消失不見。

“咳，咳咳！”羅恩雙膝著地，劇烈地咳嗽著。

威廉原本倚在書柜上抽吸雪茄，好整以暇的等待收割羅恩的靈魂，見到這一幕，雪茄從指縫間滑落，在褲子上燙了個洞。

他沒注意到自己不經意間露出的狼狽，身體略微向后仰去，臉上露出厭惡，似是有些討厭正陽符的氣息。

用手略微遮擋臉孔，威廉疊聲問道：

“你是教會的人？

“不對，執法廳的本森是你什么人？”

沒等羅恩回答，他恢復了一直以來的陰森表情，沉聲說道：

“被你看到這些，是誰也不可能放你走了！”

說著，他提起脖頸，發出一聲嘶啞的尖嘯，像是地獄里的惡鬼在嚎叫。

羅恩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這個時候，從辦公室房門外的樓梯處傳來同樣的一聲尖嘯，像是在回應他。

“呼”地陰風刮過，刮得各種文件紙張打著旋兒飛起，小小的辦公室幾乎化成鬼蜮。

“咳。”

用力咳嗽一聲平衡耳壓，羅恩撐著膝蓋強迫自己站起身。將手橫在眼前遮擋陰風，他發現這又是一個熟“人”。

“格拉琴？你將自己的妻子也煉成了鬼魂？”

“妻子？只是主人的員工罷了，只有這樣她才能更好地為主人服務。

“至于鬼魂，這可不是芬恩那種賠錢貨能比的！”

說完這句話，威廉陰森地抬手向羅恩一指：

“格拉琴，殺了他！”

早在與威廉說話的時候，羅恩就已經扣好了符箓暗掐指訣，此時將符箓向身上一拍。頓時，一陣黃銅也似的光澤水一般地從他身上淌過。

知道了鬼魂的部分特質后，他先求自保。

眼見陰風鼓蕩，羅恩想也沒想，瞬間向一旁撲去。

“嘶啦。”

他后背的衣服被抓破，惡靈格拉琴于他原本站立的地方現身，烏青發黑的鬼手上指甲尖利，其上有絲絲血肉的痕跡。

輕微的刺痛感傳入神經，羅恩感受了一下，傷口應該不深。

只是沒等他慶幸，惡靈格拉琴再次消失不見。

心中一驚，羅恩向旁邊滾去，果然，“嘩啦”一聲，木質地板被戳爛，惡靈半條鬼手都沒入進去。

連續兩次攻擊沒有奏效，惡靈格拉琴陰歷的面孔愈發猙獰，它忽的平直抬起雙臂，虛幻的奇怪變形的身體上，無數少年的稚嫩臉龐凸顯，男少女多，嘴巴張開無聲慘嚎。

這等慘厲的景象看得羅恩頭皮一陣陣發麻。

惡靈格拉琴發出一聲尖嘯，少年鬼臉紛紛鉆出，神情痛苦地向羅恩撲了過來。

羅恩哪見過這種陣仗，都不知道該往哪里躲才好，慌亂中被咬住小腿拖了一個踉蹌，頓時，無數鬼臉呼嘯著從眼耳口鼻處鉆入了他的身體。

思維生銹了般滯澀，羅恩從書架的玻璃櫥窗上看到此時的自己面龐青紫，眼角耳朵留下青黑色的血來，像是死去多時，而脖頸等裸露在外的皮膚上一張張少年的痛苦面孔將皮膚撐起。

不，妙，要，符，箓，使，用……他心里知道情況非常糟糕，奮力驅動身體想要使用符箓。

突然，“嚓”地輕響聲，羅恩幾近凝滯的神經感受到一絲疼痛，他眼球微動。

惡靈格拉琴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到了身前，鬼手呈掏握狀插在他的心口位置，已經進去了半個烏青的指節。

突如其來的疼痛使得羅恩思維靈動了少許，他竭力控制手臂將符箓掏了出來。

似是對羅恩的正陽符有所顧忌，惡靈格拉琴瞬間拔出鬼手向后飄去。

羅恩趁機激發正陽符，反手向自己身上貼去。

轟地思維爆鳴中，羅恩的思維徹底恢復，少年鬼臉們爭先恐后的想從他身體鉆出來。

下一秒，他第一次后悔正陽符如此好用。

“啊！”

鬼臉們瘋狂地掙動，他的皮肉跟隨變換各種形狀，這幾近剝皮拆骨的酷刑讓他痛喊出聲。

不過很快他的身體便平靜下來，只有略顯松弛的皮膚可以證明剛才肆虐的痕跡。

一股股黑氣從他口鼻處被驅趕出來。

“呼，呼，咳……”

羅恩雙手拄在地上劇烈地喘息，額頭上豆大的汗液噴涌如漿。

啪，啪。

他額頭上的汗液滴在了地上。

啪，啪。

腳步聲停在了面前，羅恩努力抬起頭掙扎著向上看去。

帶著俯視的意味，威廉輕笑夸贊：

“竟然能干掉主人這么多‘員工’，小子，你很‘能干’。

“只是動靜已經夠大了，我不準備讓你再能干下去了。”

說著，他張開雙臂，而一直徘徊在羅恩周圍的惡靈格拉琴似是得到了召喚，陰風鼓蕩，瞬間現于他的頭頂，接著緩緩飄下，與他合二為一。

威廉身體一下子脹了一圈。

他的臉色愈發晦澀暗淡，皮膚被撐得發亮，根根青黑色的血管凸顯密布仿佛蛛網，而部分腫脹裂開的皮肉縫隙里有黃色的膿液在滴淌。

他仿佛長時間浸泡于水中的浮囊尸體。

“這感覺真是美妙啊！”威廉病態地贊美，絲絲涎液從他被繃緊的嘴角流出。

空氣中的水分被散溢的陰氣凝結，他的頭發變得濕漉漉，這使得他愈發像是水鬼。

正在這時，羅恩奮起余勇，手持掌心雷符箓撲了上去：

【……除穢正法，掌馭天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