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芙蓉鎮。

熾熱的太陽烘烤著青石板，一股股熱浪從人群中散開。灰塵氣味夾雜著人體汗水味，整個廣場如同發酵床。外圍維持秩序的葉宗弟子也忍受不了這種氣味自覺退后。

“如果明年還是這種苦差我就跳槽”一個葉宗弟子抱怨道。

“你有好路子？”旁邊兩個葉宗弟子聽見跳槽頓時來了興趣，加入閑聊。他們也不想干著維持秩序的苦差。尤其是現在這種，夏天的會場。

“我們入門派四年了。年年外派都是我們，還沒有一點補償。這公平嗎？”

“誰讓咱們實力墊底，臟活累活不給我們干找誰干？”

“師傅不給我們資源又天天讓我們干雜活，實力怎么可能提升”葉宗弟子說著情緒激動起來。

一個葉宗弟子雖然認同他的話但又不想附和他，“門派又不是善堂，給我們多少肯定要加倍要回來。”說完，他又壓低聲音，似乎害怕被旁人聽見。問道，“你們認為葉宗還能堅持幾年？”

“三年，不會超過五年。”情緒激動的那位弟子說完又覺得自己太樂觀了，“兩年，兩年內一定會有大戰。如果葉宗沒能勝出，滅亡只是朝夕。”

“你是對宗門不滿吧，這么篤信。”右邊的弟子覺得他在說氣話，葉宗可是人間道排名前五的門派，人間道又是五大宗門，怎么可能兩年就消亡。

“你不知道吧，今年的施恩會是葉宗最后一次，明年不會再辦了。而且今年前往礦區的安排也都取消了，這場施恩會結束我們就該回葉宗了。”

“真的？終于可以回去了。”一個葉宗弟子慶幸道。

“不要高興得太早”那名弟子說“據可靠消息，葉宗放棄施恩會是打算傾全部資源培養葉宗圣女。換句話說，回去之后我們這些雜魚不僅分不到宗門的資源，我們還要給葉宗白打工。”

“不可能吧”原本高興的弟子心里有幾分懷疑，畢竟這么大的門派，能看上他什么東西。可邏輯上又如此自然，自己在葉宗四年，所得的資源全部耗盡，無一保留。他實力也一直停留在洗體三層，不能精進。這個世界的修行不是純粹依賴努力和天賦，宗門的資源占據很大作用。這也是施恩會的由來，這個世界沒有靈力元氣這些東西，傳說是道祖封鎖了源頭，只留下一條路徑修行，那便是證。人只有三證之后才能突破封鎖，開始自身修行。這證最容易獲取的便是恩惠，信誠，自辯。這些證如同尺入江河，想要多深有多深。可如果觸底，那便是走到盡頭了。假定葉宗真的傾注所有培養圣女，他們這些弟子一生走到盡頭了。

“如果真的拿我們的資源培養圣女，好像也不錯。”人就是這樣反復無常，之前還憤憤不平，一想到圣女又一副殷勤樣兒，似乎那資源是他們甘愿奉獻的。

“的確。圣女兩年前就步入超凡，如今應該迫近滅身了。也許不到二十年能突破地界封鎖。”三人聊天忘了職責。葉宗弟子讓出一點空間，居民就擴散一點，有了間隙風就來了，人群中的溫度降了幾度。居民頭腦清醒也想起來參加施恩會的目的。廣場上的居民不是善男信女，全是年輕力壯的男人。他們參加施恩會的目的就是一睹葉宗圣女的模樣。自三年前葉宗圣女露過一次真容后，芙蓉鎮就一直流傳神女轉世的傳說。雖然真假不能驗證，但是圣女長什么樣子的確成為芙蓉鎮的傳說。

施恩會的布局是扇形，最里擺著玉石板，板上置青玉雕像。雕像是葉宗宗主，旁邊擺放小白玉雕像，雕像是葉宗圣女。石板兩側留五米，間隔擺放蒲團。施恩會進行時分三步，第一步是頌德。頌德也就是講訴門派歷史功績。由門派資質最老的長老進行。第二步是冥想祈福，由長老信徒一起冥想參拜。第三步是禮成，也就是施恩會結束進行其他安排。葉宗的施恩會一年比一年單薄，往常還會寒暄交流。如今是草草進行，也難怪會有各種流言。不過施恩會亮點在圣女，其它活動芙蓉鎮居民也沒興趣。在聽了葉宗長老五年模板頌德后，圣女出場了。

她一身青衣，蒙著面紗。腰間金絲彩帶掩蓋不了體態。有三年參加施恩會者更是自己腦補神女圖。不過，圣女出場并沒多余動作，而是就近的蒲團坐下冥想。半個時辰，也就是一小時。圣女一直保持一種虔誠冥想模樣，如同塑像。

人群中有起哄躁動不安的人，希望來一場狂風揭掉遮掩的面紗。但是他們的癡想在一次鎮壓后，變得安靜。葉宗的弟子，維持秩序的弟子，他們沒有出聲，僅僅是共同發力。力透過地面傳導到躁動者，心臟的血液向腳底匯聚，巨大的壓力險些讓他們昏迷，而這只是眨眼間。有反應愚鈍的人沒察覺到那股力量，下一秒空氣就如泥水般粘稠，長老出手了。看著石板上青玉雕像散發微弱的青光，而與之對比的是白玉熾熱的白光，長老又加重幾分力量，尤其是私下閑聊的弟子，不僅僅是呼吸困難，肺部更如同雙手擠捏。直到白玉光芒變得閃爍，長老才收起力量。

冥想結束，長老直接宣布散場。葉宗的這次示威，也驗證了弟子的傳言，施恩會以后不會再舉行了。葉宗人離開后，廣場就是芙蓉鎮居民的主場。茶攤畫攤玉攤，各種攤位齊出。畫攤畫師畫圣女肖像，玉攤則仿照白玉雕像雕刻圣女玉像。玉攤是最賺錢的，每次圣女玉雕像都是搶手貨。自己收藏還是倒賣都有利可圖。

“老板，給我一個白玉雕像。跟原雕像一樣大的。”一個四十歲的男人，身軀魁梧手掌粗壯，他正在聚精會神雕圣女玉像。雕刻可是一個細致活，一個不小心不僅毀了材料還會賠了工具。因此最忌諱打攪。啪，一個裂痕自頂到腳。

“哪個混蛋壞我好事？好不容易雕一個不破的。”男人大罵但不真罵，熟練的將壞玉像扔到背后的竹籠里，然后又掏出一個白色材料繼續雕刻。

“劉叔，你就別浪費材料了。”打斷聲音的是個少年，“每次看見你背后那些竹籠，我都聽到那里有無數亡靈在咒罵你這個笨蛋一樣。”

“沒有他們的獻身怎么會有我的成功。”男人對他的材料毫不憐惜，他相信自己一定能練好這門手藝。

“你浪費材料的錢已經夠你下半生的收入了。”少年一邊檢查竹籠有多少能用的，一邊苦口婆心的勸解。“劉叔你就老老實實的經營玉石材料不好嗎？干嘛一定要干雕刻，兩年還虧了一棟樓。”

“這不是手癢嗎，我這店少有人光顧。這玉石賣不出去還不如自己加工。”男人說著停下手里的活，從屋子里拿了一塊粗雕的玉像。“這是我給你留的，我唯一沒雕碎的。”

少年接過玉像，大小質地與他在施恩會上看見的玉像相差無幾。

“這個多少錢”

“白送你了，反正雕過了。”男人又繼續雕刻，他也知道自己手藝差，那塊料是他不想浪費的。

“二十個玉像”少年翻翻竹籠，順便把劉叔沒糟蹋的材料也收過來了。“明天中午，我給你送過來。”

“你都拿走了我用什么雕，怎么也留幾個給我”

“你手上那一個就夠了，慢慢雕。堅持到明天中午就會有新材料。”說完，少年帶著兩筐玉石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