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杜言蹊和沁竹麻利起床,端來臉盆毛巾,為康瑩兒洗梳打扮。
康瑩兒靜靜坐在窗戶邊,眼神呆呆往著窗外,本就纖細的身材更顯單薄。
“小姐,奴婢為您洗漱?!鼻咧袂由f了一句,卻不敢上前。
“不必了,打扮給誰看呢”,康瑩兒依舊是望著窗外,聲音像是枯木一般毫無生機,“你們都出去吧?!?
沁竹瞅了瞅杜言蹊,似乎想讓她想出個辦法,杜言蹊深深吸了一口氣,端著臉盆走上前,
“小姐,奴婢有幾句話想說。”
她本不想管閑事,可是人餓一周就會死,她不想到時候因為失職沒照顧好小姐被亂棍打死。
“哦?”康瑩兒總算有了點反應,回過頭看向這個膽大的丫鬟。
杜言蹊正色開口道“奴婢小時候家里貧窮,父親母親什么好事都緊著弟弟,一日父母帶我們去走親戚,回來的路上奴婢突然腹痛難忍,就找地方解手,沒想到再回頭去找父母和弟弟時,已經找不見他們,只看見地上的車轱轆印,數九寒冬的天氣,奴婢只有7歲?!?
康瑩兒一愣,沒想到丫鬟會給她說這個,但還是好奇地問,后來呢?
“奴婢家處偏僻,山路上沒什么行人,后來奴婢手腳都被凍麻了,哭著往前走了三個時辰,才終于遇到了個樵夫,給奴婢送回了家,到了家里,發現父母和弟弟正在吃飯,母親只輕描淡寫一句你弟哭鬧要回家逗兔子,這才提前走了,看你也沒什么事?!?
“奴婢家窮,沒人疼愛,在父母眼里都可有可無,可也沒自輕自賤,老天生我我就要好好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后來府上把奴婢收留,奴婢現在吃飽穿暖,也常常感謝風雪里的獨行的七歲女童,如果當時不堅持向前走,只會變成冰冷的七歲女尸?!?
康瑩兒愣神聽著,若有所思。
“這世上誰都可以不心疼你,唯有自己要學會心疼自己。奴婢不敢與小姐相比,但小姐錦衣玉食,蘭質慧心,天之驕女,何苦為了什么事而糟蹋自己的身體,奴婢不敢保證一切是否會有轉機,不過小姐您一定愛惜好自己的身體,這樣才能堅持到有轉機的那一天,奴婢當時年幼愚蠢尚且珍惜生命,小姐金枝玉葉又何苦為難自己呢?”
杜言蹊一口氣說完,觀察著康瑩兒的反應,看她在思考不似要發火,心里舒了一口氣,轉頭望見沁竹悄悄豎了一個大拇指給自己。
“還愣著做什么,伺候我洗漱吧。”
康瑩兒的一句話讓兩人有些吃驚,過了兩秒鐘才反應過來,急急走了過去。
從康瑩兒房里出來,沁竹喜上眉梢拍拍杜言蹊的頭,
“行啊春桃姐,沒想到你這么會編故事,你家明明是姐妹三個,哪來的弟弟啊?!?
杜言蹊聳肩一笑,不置可否,她也希望是編的,可是小時候那么多次疼痛的瞬間,就那么歷歷在目。有時候她也在思考,七歲時究竟被凍死幸福一點還是活著幸福一點。
康老爺聽完下人的稟報,緊皺多日的眉毛終于舒展開了,
“哦?二小姐真吃飯了?”
“千真萬確,劉媽親自端出的食盒,二小姐喝了整整一碗白粥?!?
“太好了,下午讓鋪里的楊掌柜過來,給小姐裁制喜服。”
這幾日康府份外熱鬧,采買妝匣寶桶等嫁妝的,裝飾院子的,打掃屋子的,訂制鳳冠的,光是喜袍就來來回回改了十次,杜言蹊和沁竹跟著忙活了一上午,終于幫小姐試完了喜服,兩人坐在西廂房門口的梧桐樹下乘涼,一人手里端著碗冰豆花,這是難得的賞賜,最近康老爺高興,這是對為這樁喜事忙碌的下人們的格外恩寵。
豆花上撒著桂花蜜,進嘴滿口的綿密香甜,真是現代所有雪糕刺客都比不上的美味。杜言蹊幸福地瞇著眼睛。
“春桃姐,你說,小姐嫁過去以后會過得開心嗎?”
“怎么這么問呢?”
“那天你勸完小姐,她雖然開始吃飯了,也配合試喜服了,可是我看她還是面無表情,好像失了魂。”沁竹一臉擔憂地用勺子攪著豆花。
“婚姻大多身不由己,秦家家大業大,小姐嫁過去錦衣玉食,日子也不會差罷。”作為打工人,杜言蹊的字典里,有錢就不用打工,不用打工就等于幸福。
“可是秦家五公子生性浪蕩,他……他會珍惜咱們小姐嗎?”
杜言蹊伸出食指輕輕懟了下沁竹的額頭,只覺得她可愛,“傻丫頭,若是珍惜就舉案齊眉,若是不珍惜就各自安好嘍,沒有愛情又不會死?!?
沁竹還想說什么,可院門響起幾人的腳步聲,兩人順著聲音抬頭張望。
“是老爺和大娘子!他們終于來看小姐了!”沁竹驚喜地叫了一聲,兩人連忙齊齊施禮,然后一路小跑去給小姐送信。
“父親,母親”,康瑩兒施了一個萬福,臉上的委屈一閃而過,又恢復成沒有表情。
康老爺點點頭,“瑩兒,聽說你終于想開了,這很好,你嫁去秦家是你也是咱們康家的福分。”
“呵呵”康瑩兒嘴角露出一絲冷笑“恐怕只是康家的福分罷了,與我有什么相干?!?
“你……”康老爺羞憤難當,康夫人急忙擋在丈夫和女兒面前,急急握住女兒的手,淚眼婆娑。康瑩兒拍拍母親的手示意她放心,施施然開口道,
“父親,女兒還有幾樣金銀細軟下人采買的不稱心,能否讓女兒去集市自行采買?”
“有什么需要你告訴劉媽就好?!?
“下人采買的太俗氣,父親您也不想看到女兒嫁過去以后戴著這些俗物被秦府恥笑吧?”
“這個……”康老爺沉吟了一會后點點頭,“好罷,出去也權當散散心。”回頭又看向杜言蹊她們兩個,“帶上春桃和沁竹,你們兩個好好看顧著小姐,不要讓小姐拋頭露面,天黑之前回來?!?
“是,父親?!?
沁竹興奮地在袖子里緊緊掐住杜言蹊的手,把杜言蹊掐的吃痛,不過馬車駛出巷口開始,她的心也快活了起來,穿越到這兩個月了,還沒離開過康府,宋朝的集市什么樣,這小姐呆呆的不說話,她也不敢掀簾子看,只好跟沁竹大眼瞪小眼。
“小姐,聽說鳳來閣的釵環最是精美,樣子也新穎,不如我們去那看看吧?”沁竹小心翼翼地打破了寂靜。
“我們去梧桐書院?!?
“小姐,你該不會……”康瑩兒聲音不大,卻當真嚇壞了沁竹,只見沁竹臉色煞白,用手捂住嘴巴。
康瑩兒并不理睬,而是從袖子里掏出一把折扇,遞給杜言蹊,杜言蹊不解,直直看著她。
“上次你說的話對我很有用,人生在世,若是不為自己搏一搏,真是枉來一趟,這個扇子你交給許言,就說我要被迫嫁人了,若他……若他心意未改,五日后來大召寺偏殿,我會收拾好東西在那里等他。”康瑩兒說完臉上羞臊地通紅。
杜言蹊看看康瑩兒,又低頭看看這把扇子,眼睛瞪的像銅鈴,天爺!我是讓你吃飯,什么時候教你私奔了。杜言蹊心里一百個黑人問號,古代大小姐不是很矜持的嗎,怎么她竟然想私奔,怎么辦怎么辦,該怎么勸說她停止這種荒唐的行為而又不激怒她。
“小姐……”少頃后,馬車定了下來,康瑩兒伸手握了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