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步棋走的很簡單。

如果指望因為奧列格的身份這位退伍老兵就不把孟開暴露出來，那就是做夢了。

士兵的基礎素養在這方面要求他們首先對國家負責，下層區有人跑出來在眼下的情況就是違背了大守護者的命令。

他厭棄可可利亞的神指揮，但這還不足以讓士兵背棄自己的國家。

同情是真的，可這并不意味著他打算違背軍令，他必須把孟開從潛藏狀態打破，把這個偷溜出來的人給扔到臺面上，哪怕他不喜歡可可利亞，哪怕他和奧列格是好友。

而眼下的環境是，作為鐵衛統領，理論上銀鬃鐵衛的最高負責人布洛妮婭失蹤了。往下一級的是戍衛官杰帕德···連一個看門的都知道他是個討厭走后門的人，這也不是一個能夠上報的目標。

從銀鬃鐵衛的序列往上數，對方會挑選一個什么樣的長官回報，這是他的權力。

你不能不上報，這是士兵的責任。

但你找到那個上司匯報，這是你的操作空間。

孟開耐心等待。

從結果來說最合適的人選當然是希露瓦，這女人不是個笨人，但她知道的太少，會被人愚弄屬實不算奇怪。

她可以牽制杰帕德，嘗試著介入銀鬃鐵衛內部。

同時朗道的姓氏又決定了她對筑城者陣營的影響力···可可利亞剝奪了她的筑城者的身份？大守護者當然有這個權力，但她剝奪不了朗道的血脈。

血緣政治如果能夠被輕易打敗，封建王朝也不會每一次結束都是門戶私計的感嘆了。

此外，雖然如今被迫半退休，但希露瓦曾經確實在鐵衛任職，現任戍衛官是她的弟弟，正常人哪怕只看杰帕德也該認識他這個姐姐。

對方如果是奧列格時期的老兵，應該對希露瓦有印象才對，那個時候，這位現在的搖滾樂手那個年代也該是銀鬃鐵衛的軍官序列才對。

這方面的計算并不深入，因為已經沒辦法把握銀鬃鐵衛的軍官序列了。

目前唯一一個對銀鬃鐵衛有點了解的人是奧列格，但他了解的都是十多年前的鐵衛，他能夠提供一些退伍老兵的住所就不錯了，剩下的他幫不上忙。

對方果然熱心腸的挽留孟開留宿，孟開知道結局卻也并不拒絕，然后第二天天亮，已經有人等候在了門口。

還不錯。

總比開拓者強，起碼是真的睡了一宿，不是半路就被人揪起來拷打了。

孟開表現出基礎的軍事素養，下意識就翻身而起。

他不好奇門外的人究竟是誰，自然能夠直接開始一些常規的反擊準備。

但在他開始活動之前，對方已經敲響了房門。

很有禮貌。

【走的不是希露瓦這條特殊線路，那就是正常的銀鬃鐵衛軍官，他也許想幫我偽裝一下，但他選擇的上官還是選擇了自己的上官，匯報之后上達大守護者這條路了。】

孟開停下動作，半跪在地面上慢慢起身。

【也不錯，我也有所準備就是了。】

他倒是并不慌張。

“命途行者？還不錯的力量。”

對方打開了房門，顯然敲門這種行動屬于禮節而非通知。

金發的男人一馬當先，毫無顧忌地走進了房間里，像是完全不在乎孟開可能會帶來的風險。

“你好，鐵衛新兵。”基于奧列格的身份，下層區的民兵組織可以有一個更加正規點的身份了，“我是銀鬃鐵衛的戍衛官杰帕德，大守護者想要見你。”

“請跟我來吧。”

他的說辭簡單動作干脆，說完就轉身引路，完全不擔心孟開不跟上。

孟開看了一眼站在門外兩側的老兵，神色毫無變化，但對方還是忍不住低下了頭。

“大守護者啊，”他快步跟上，“我需要準備一些什么嗎？長官大人。”

“覲見大守護者這種事情是我的老師一直掛在嘴邊的鐵衛的最大榮譽，”他的手掌無措地在灰撲撲的衣服上摩擦，“這種事情我也只在夢中想過而已···”

他的眼中帶著對美好未來的向往，似乎完全忘記了自己其實是個逃犯的身份。

這份對未來的向往做不得假，杰帕德能夠感受到這種誠懇的熱情。

他的表情緩和。

對一群在地下堅持的鐵衛——沒有鐵衛的名聲，不享受鐵衛的待遇，但執行鐵衛的艱難任務的戰士，杰帕德當然并無惡意。

他只是習慣寡言少語，用簡短的話語解決實際的問題。

“你違反了大守護者的封鎖令，擅自從下層區來到上層區，這件事情觸犯了貝羅伯格的律法，但大守護者對下層區的事情很感興趣，所以愿意破格接待你。”

他沒從孟開的臉上看到不忿，對方居然輕易地接受了這個說法···對大守護者和筑城者如此忠誠嗎？

違背大守護者的官方禁令的下場一多半是死亡，之前不太好說，但看可可利亞如今的執政風格，她對這種直接違背命令的行為是沒什么容忍度的。

如果不是因為她如此強勢，鐵衛也完全可以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

你讓射手火力組陣地前移，但我們看了看移動不了，就不移了。

可可利亞不允許這一套，她不在乎結果，可命令必須得到執行，執行命令可能是死，違背命令一定會被當成叛徒清算。

鐵衛的兩個老大，統領是大守護者的女兒，戍衛官是筑城者陣營，他們和士兵的階級關系都不大。劇情里鴨鴨會抗爭但沒什么用，她也只會用嘴巴抗爭，在可可利亞心意已定的時候她什么也改變不了。

但也不必指望太多了，太子和皇帝血拼這種事情，不是皇帝對太子做的過分，太子是沒這種血性的，可可利亞只是玩死了一些鐵衛士兵而已，對太子布洛妮婭的繼承權沒有損耗分毫，她也沒理由玩一手兵諫，封太上皇的戲碼。

而杰帕德壓根就沒有聲音，堅持執行命令。

此刻他們都不愿意為鐵衛發聲，普通的士兵也只能接受自己的命被當作游戲的事實。

在這種情況下，孟開扮演的鐵衛士兵海克斯···他總得用個相對符合雅利洛的命名風格的名字，海克斯面無表情，像是已經坦然接受了這個現狀。

杰帕德肅然起敬。

出發之前就已經知道了會有這種結局，但還是為了下層區的民眾所以毅然決然地出發了嗎？

考慮到鐵衛新兵和命途行者的雙重身份，海克斯的這份犧牲精神頓時讓杰帕德上了心。

當然沒什么用。

他和史瓦羅在本質上毫無區別，屬于服從機器，單獨的道理沒有用，甚至機械有自己的判斷，杰帕德會下意識地選擇大守護者，他比史瓦羅還難說服。

克拉拉說服不了史瓦羅，希露瓦也說服不了她的弟弟，杰帕德的看重在當前的環境下不會比垃圾桶里的垃圾有更大的用處。

他又不會為了孟開硬剛可可利亞，這份看好如果要用上，也得是孟開撐過可可利亞之后的事情了。

沒撐過？

一個死去的鐵衛新兵有在讓人尊敬的犧牲精神也是廁所的廢紙，毫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