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里終于都換成了自己人，在燕赤霞訓練新衙役的時候，柳泉也沒有閑著，他派張及第挨個去通知學院同窗，請他們來縣衙當臨時文書。

張及第之前在學院里打下了不小的名氣，再加上現任知縣，本屆解元，柳泉的巨大影響力，當天下午，就有近百名學院同窗來縣衙報道。

讀書人的腦子都不傻，柳泉年紀輕輕就當上了知縣，還和省里、宮里、朝里的人都搭上了關系，萬一有一天得勢乘風起，他們這些同窗未必不能雞犬升天。

柳泉派人找了一塊黑板，決定給這群同窗親自上一堂課。

“學生見過知縣大人。”

柳泉剛踏進課堂，這群學生紛紛站起來向柳泉行禮。

柳泉愣了剎那，也對，我現在畢竟是知縣了。

柳泉摘下烏紗帽放在一旁，他溫和的笑了笑。

“大家不必拘禮，我們是同窗，我也沒拿你們當外人，我請你們來是幫我推行清丈令的，各位也可能知道，如今我大靖朝正值多事之秋，無論是北邊妖族，還是東南倭寇，都需要花費大量的銀兩去平定，而如今國庫空虛，豪強兼并土地甚重，豪民有田而無稅，窮民無田而有稅，無論是朝廷還是百姓，都深受土地兼并之苦！”

柳泉表情鄭重，目光緩緩掃過同窗一個個認真聆聽的臉龐。

“如今朝中張閣老提出清丈令，為的就是解朝廷之困，解百姓之苦，柳某不才，鄉試文章有幸被朝廷看重，因此派我在淳德縣實施清丈令，而我自然也會以鄉試文章中所說，茍利社稷，死生以之的決心實施清丈令，在此...”

柳泉頓了頓，

“諸位，為了朝廷，為了百姓，也為了我，柳泉在此拜托大家了！”

說完，柳泉躬身對著百位同窗深深行了一禮。

林仲永臉色動容，眼框泛紅剛想開口，身后卻有同窗站了起來，

“柳兄，請知縣大人原諒我冒昧稱您一聲柳兄，柳兄您是我們淳德縣學子的驕傲，如今有了清丈令這種上利國家，下利百姓的事，我們讀書人又怎能退卻，推卻的話圣賢書豈不是白讀了，柳兄有什么需要我們的地方，您直接吩咐就是，我們絕不推辭！”

“對！”

“我們絕不推辭！”

“絕不推辭！”

看著這群同窗表情激動，紛紛表示決心的模樣，柳泉心里不禁有些感慨。

還是學生好忽悠啊！

招衙役，柳泉可以恩威并施，用好處誘惑，但是要想這群讀書人實心實意為他干活，就必須要用理想，用使命，用抱負才能誘惑的了他們。

給這群學生打完雞血后，柳泉在黑板上畫了一只只魚鱗，

“今天我給大家講一下這次清丈令用到的重要工具，魚鱗冊！”

“量度田畝方圓，次以字號，悉書主名及田之丈尺，編類為冊，狀如魚鱗......”

柳泉給他們細細講解魚鱗冊如何使用。

聽完魚鱗冊為何物，以及如何使用后，林仲永臉上再次露出震驚的目光。

“柳兄，魚鱗冊是你發明的？”

柳兄心里嘀咕一句，自然不是，當然是又當了一次文抄公。

不過柳泉自然不可能承認，而是點了點頭。

“這是套魚鱗冊用得好的話，能大大提升我們的清丈令成果，以后無論是田畝的買賣，過戶，還是稽查是否有隱匿田畝的情況，都會方便很多。”

林仲永看著柳泉畫出的魚鱗冊，嘴里嘖嘖稱奇，

“柳兄，你簡直就是當官的天才，這套魚鱗冊一旦推廣出去，你就是清丈令最大的功臣。”

......

柳泉正式掌控衙門的第一天，還下了一道文書。

七天后上報各鄉清查出來的田畝數量，數量最少的，他將親自下去督查。

如今七天已過，各鄉的文書也該呈了上來。

“柳兄，淳德縣共33個鄉，如今27個鄉已經呈送上報，還有4個沒有動靜。”

林仲永從鋪滿文書的書案上抬起頭來，他黑眼圈有些重。

這些日子，他又是替柳泉處理文書，又是替他教新招的這些同窗書辦，確實累的不輕。

柳泉臉上沒有什么表情，“都有哪幾個鄉？”

“屏門鄉、浪川鄉、瑤山鄉、界首鄉！”

柳泉低著頭在縣衙大堂踱著步子。

“我聽說屏門鄉是柯府的祖地，屏門鄉從上到下都是柯府的人，并且這些天屏門鄉一直和縣衙沒有文書往來，是不是這回事！”

林仲永點了點頭，“確實如此！”

柳泉嘴角緩緩勾起，“這是想要造我這知縣的反啊！”

林仲永沒有言語，柳泉忽然站定吼了一嗓子。

“赤霞！”

“大哥！”

燕赤霞滿頭大汗的沖了進來，這些天訓練這群新衙役，讓他找到了前所未有的自信。

他甚至感覺自小讀書是誤了他的前途，他的才能應該在戰場上施展。

“赤霞拉上你訓練的衙役，仲永把你教的書辦也帶上，我們出發去屏門，給他們打個樣看看該如何干活！”

......

婁縣丞這些天十分郁悶。

柳泉沒有怎么著他，但是也沒有理他，只是單純把他擱置起來了。

如今衙門里幾乎全都是柳泉的人了，沒有人來他面前獻殷勤，讓習慣了前呼后擁的他覺得落寞了很多。

前幾天王牢頭等人聯合被踢出衙門的衙役，請他帶隊去柯府，想請柯家大少爺給他們主持一個公道。

婁縣丞去了，但是并沒有表示太多，倒是王牢頭喊著要和柳泉誓死斗爭到底。

這些天過去，婁縣丞也冷靜了很多。

之前的吳知縣是柯府的門生，他沒得選，只能站隊柯府。

可我不是柯府的門生啊，我也是正兒八經的舉人出身，沒有理由和柳泉死斗到底啊。

拋去了對柳泉的有色眼鏡，婁縣丞忽然意識到柳泉竟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

短短幾天，竟把他們這些盤踞淳德縣衙幾十年的，甚至幾代衙役的隊伍全部踢了出去。

該站隊哪一邊呢？

......

柳泉帶著三百多人的隊伍浩浩蕩蕩來到了屏門鄉。

“下官屏門鄉鄉長柯恩成見過知縣大人！”

柯恩成從人群后走出來對著柳泉施了一禮，他的身后是個四五百人的村民隊伍，個個身材健碩。

柳泉這邊除了燕赤霞帶隊的衙役精神點，柳泉的同窗們被本就身材瘦弱，再加上這些天被柳泉折磨得天天加班，看起來像是一陣風就能吹倒。

“柳兄，來者不善啊。”

林仲永面色擔憂。

“我們才是來者！”

柳泉對著林仲永低聲說完，再次開口，聲音穿透進在場的每個人耳朵里，

“把這個想造反的柯鄉長給我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