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旺用牙齒叼著剛買的糖，臉上滿是譏諷，孩子們嘻嘻哈哈的笑，像是聽了好玩的笑話，手里攥緊各自的糖果。

張勝男慘白的小臉，現在紅的像火燒，小手緊張的攥著車把上的鐵銹。

一個孩子扯著嗓子對我喊「姨！我幫你留意著呢！張勝男自從上次被你教訓了，還沒有再敢偷呢！」

他們說我是小偷。

我永遠記得那天，學校門口王家旺和幾個同學吃著我從沒嘗過的糖，他們把五彩的糖紙扔在我跟前「張勝男你舔舔，上面還有甜味呢！」

面對挑釁，我縮在一邊不敢反抗。

因為就算是起了沖突，我媽也從不會站在我這邊，只會怪我惹是生非。

一個同學問我「張勝男，你不是說你考了一百，你媽就給你買糖嗎？糖呢？你們家是窮成啥樣了？你媽連塊糖都舍不得給你買~」

我媽總是讓我穿最舊的衣服，剪假小子一樣的發型，她說讓我上學不是去比吃穿的，讓我一心撲在學習上，考第一讓我爸后悔。

「我媽說吃糖壞牙。」我硬著頭皮說

「你放屁！」王家旺哈哈大笑著「我昨天都看見了，你拉著你媽在商店門口要糖，你媽撕你的嘴叫你大饞丫頭！」

「你就承認吧，你媽根本不喜歡你！」王家旺對我扮著鬼臉。

他們圍著我跳著腳笑嚷「大饞丫頭！大饞丫頭！！」

直到校門開了，他們才肯放過我。

我低著頭眼淚吧嗒吧嗒的掉，卻看到地上有塊糖，不知道是誰口袋里掉出來的，實在是太想證明我不是爹不疼娘不愛的孩子，我把那塊糖揣進兜里。

「我媽給我買糖了！」我對著王家旺說的痛快「你瞎說八道！」

看著我手里亮閃閃的糖，同學們都說王家旺撒謊，王家旺瞪著我咬牙切齒，傍晚放學的時候，趁著同學們都往外沖，他攔住我媽大聲問「姨，你給張勝男買的糖可真好看！她對我們顯擺了好久呢！」

我媽一愣「什么糖？」

我想拽我媽趕緊走，王家旺卻更大聲「就在她兜里！不是你買的那不會是張勝男偷的吧！」

我媽臉色鐵青的從我兜里翻出那塊沒舍得吃的糖，扔在地上踩得粉碎。

王家旺身后的孫艷麗撇撇嘴，滿臉嫌棄「以后別讓張勝男打著想她爸的旗號到我們家來了，我說上次桌上的兩塊錢怎么沒了…」

我媽滿腦子只有和前夫一家斗氣，班上的三心二意，家里捉襟見肘，而我爸當時有個小工廠，日子過的寬裕，我媽自己舍不下臉，就要我去求我爸施舍。

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兩塊錢，下一秒，已經上小學的我被當眾拽下褲子按在后車架，狠狠抽著巴掌。

「死丫頭！你就那么饞！丟我的人你就高興了！我讓你不要臉！」

我哭著辯駁不是我偷得，是撿的。

可我的聲音被瞬間淹沒，看熱鬧的同學家長們圍了一圈又一圈。

還是一個家長看不下去攔下了我媽「女孩子大了，可不興這么教育。」

我媽甩開人，把地上沾滿灰土的碎糖硬塞進我嘴里，混著眼淚的酸楚只嘗到一股土腥氣，我不敢吃也不敢吐，我媽見我沒吐，掐著我的臉左右幾耳光。

她邊打邊罵「就這么饞！你就這么饞！」

嘴里的糖又滾回地上，

我媽氣得發抖，對著圍觀的學生說「我不會給她一分錢亂花，你們幫我監督她！以后她要是手里有什么不該有的，誰告訴我我給誰買糖吃！」

原來我辛苦努力爭取的糖果并沒有那么高不可攀。

那天我想，我媽要是打死我就好了。

打死我就不用上學，不用丟人了。

現在我將車子停在商店門口，一幫孩子臉上都是揶揄的笑，站在車邊的勝男恨不得把頭扎進地里。

「姨，我想起來了，張勝男前天拿了我根鉛筆。」王家旺走到我跟前「我不知道她是忘了還我還是想偷，你是來給我們買糖的不？」

我看著那張耀武揚威的臉，彎起嘴角：

「小小年紀張嘴就噴糞，跟別人的媽要糖吃，你是沒臉還是沒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