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很累,跑完之后就更累了。
初下臺的時候腎上腺激素還在歡快的運作,就算被水沖了幾遭也頑強的同冷水做斗爭。
這時候你是不覺疲累的,相反精神頭比之前還要充沛。
第一次的勝利總是那么鼓舞人心,你沉浸在獲勝的喜悅中,看風是甜的,泥土也是甜的。
那晚的士大夫脾氣格外的好。
就算你不想回去,要待在外邊睡,札伊都是耐心等待你的回應而沒有牽著韁繩半壓著你進廄舍。
要知道札伊再疼你,到點了她也是不留情面的啊!
你總算知道為什么賽馬一旦贏下比賽,就會渴望下一場奔跑了。
這正向反饋做的實在是太好了!
奔跑是馬兒的本能,正向反饋則是加深這一本能行為的放大鏡。
你難得高興了幾天,沒多久腎上腺激素降了下來,先前積存的興奮被壓力取而代之。
累,好累啊!
渾身細胞都在吶喊著,尖叫著,刺耳的聲音穿透你的耳膜。
你的身體好像又不屬于你自己了。
它在發抖,在發顫,在不自覺的繃緊!
但就是不受你的控制!
一陣莫名奇妙的荒誕感席卷了你的整個大腦。
接著這種憤懣的情緒讓墓志銘的身體日漸消瘦。
梅里耶夫看過墓志銘的情況,就和牠的士大夫說,這匹馬還不適應比賽。
總要給剛出賽的孩子一個適應的時間,習慣了就不會再出現這樣的情況了。
因而在梅里耶夫和瑪格麗特通話的時候,你猛地意識到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比完賽第二天就開始訓練,這是正常的嗎?
也就是仗著你脾氣好,夠聽話,才給你加的量。
雖然梅里耶夫給你安排的只是輕量訓練,但長此以往必定會埋下隱患。
誰也不知道練馬師以后會不會慢慢加大賽后的訓練量。
孟子曰: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
如果訓練會給健康帶來影響,那你就要拒絕近日的訓練,好好修養自己的身體。
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
更何況你還是匹兩歲馬,發育都還沒有發育完全。
思量再三,你打算第二天死守馬房,無論誰勸也不讓她牽著走了。
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你并沒有想到自己名義上的馬主會到這里參觀。
更沒有想到從不缺席的梅里耶夫練馬師,竟然整整七天都沒有回來。
大門被打開了。
你睜開眼睛望了一眼外邊,伴隨吱呀吱呀的聲音,乘騎賽馬的人陸續進入馬房。
有磨合的騎手,也有掌握乘騎技能的士大夫。
埃爾希吹了吹口哨:“嘿,小家伙!該開始訓練了!”
新馬賽結束的當天,練馬師邀請埃爾希做墓志銘的主戰騎師。
埃爾希答應的很果斷。
這意味只要不是幾匹主戰馬撞在同一場比賽,她都會優先乘騎主戰賽馬。
深度綁定帶來的結果就是,你每天的訓練搭檔變成了固定騎師。
這很正常,相處時間越久人與馬之間就越默契。
當對手水平接近的時候,哪對搭檔更默契,哪對搭檔就能笑到最后。
你毫不意外埃爾希的抉擇,但今天誰來也不管用。
你直接面對墻壁,留給埃爾希一個后腦勺。
騎師小姐翻過欄桿站在你的身側。
如果你發怒去踢她的話,借著這個轉身調整方位的時間,埃爾希就能迅速做出反應,從而避免被馬踢傷。
埃爾希實在是個聰明謹慎的人,但她平常太不著調了,看著有點不太靠譜。
“乖孩子,今天誰惹你生氣了?”埃爾希拍拍你的肩甲,摸出根胡蘿卜湊到你的嘴邊。
你扭頭,沒有接受騎手的親近。
胡蘿卜年年都有,可命只有一條。
你這么努力的訓練,和人打好關系,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安安穩穩活到自然死去。
那是個很難達成的目標,但你愿意為此付出一切。
眼見親近不成,埃爾希沒有急急忙忙去拽你的韁繩。
她把胡蘿卜放在食槽里,慢慢退出馬房。
這時候札伊清潔完前面的馬房,走到標有墓志銘名字的馬房前,并和埃爾希碰面了。
“怎么了?”札伊問。
埃爾希:“小孩子發脾氣呢,一定是最近的訓練量太大了,剛比完就訓練,誰能受得了啊?”
說完,埃爾希詭異的沉默了一下。
是了,誰能受得了?
她埃爾希的騎手生涯就是這樣過來的。
只是人和馬不能一概而論,光是排汗系統就不一樣了,又怎么可以把對人的標準強加到馬身上呢?
那沒有道理可言。
“要不要給墓志銘放幾天假?”埃爾希托腮思考。
札伊為難:“我只是廄務員,具體的計劃更改得看練馬師的安排。”
要是練馬師中等水準,那札伊還能安排一下,可面對這種金子塔頂端的角色,她只能根據安排照做執行。
干脆讓墓志銘裝個病吧,就說得了看不見的感冒,需要休息一兩個星期。
埃爾希說了一個地獄笑話。
札伊扶額,打開馬房走了進去:“墓志銘是不想跑步嗎?”
黑鹿毛的賽馬抖抖耳朵,抬頭看向天花板。
那就是不想跑步了。
札伊輕輕觸碰馬韁繩,墓志銘就跟觸電似的走到角落里站著。
一雙憂郁的藍眼睛靜靜地看著札伊。
“……”
札伊知道沒辦法了,看似溫順的墓志銘其實是個犟種,一旦想做什么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梅里耶夫先生應該很快就要過來了,到時候和他說一下吧。”札伊不知道練馬師已經愉快去度假了。
她心里盤算,要是練馬師過來,就跟對方說墓志銘需要休息。
但梅里耶夫要是不同意這個建議的話,札伊就只能打電話委婉點告訴瑪格麗特了。
想必馬主肯定會心疼她的賽馬吧。
局面僵持不下,札伊突然提議讓埃爾希和她出去吃個早茶,至于墓志銘,先暫時讓牠在馬房里待著。
埃爾希秒懂,愉快把鞭子一扔:“走走走,我很好奇早茶的味道,但是凌晨會有上班的店子嗎?”
路過的廄務員欲言又止,被札伊這么一瞪,立馬自己找了個理由跑走了。
兩人關好門,前后走出馬房。
你目送她們離開,重新躺回稻草堆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