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么樂音？

我從來沒聽過這么好聽的樂音。

它的節(jié)奏是輕柔的，就這樣緩緩流淌進(jìn)我的心田，然后我感受到了它的神圣性，內(nèi)心變得幸福而又安寧。

可，我又好像聽過。是了，世間大多音樂不都是由音符表達(dá)。

我睜開眼，看到自己躺在一個人的懷里。我看不清他的臉，我不知道他是誰，是男是女，只是他的體型可以看出他是個成年人。我想，大概是因為逆著光吧。我們被光包圍了，不，該說，我們置身于光中。他的頭發(fā)都被光染成了金黃，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他原來的發(fā)色。

我只是靜靜地躺著，感受著他給我?guī)淼臏嘏?

我睜開眼，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做了一個夢。我不由問自己，我是不是死了就是這般？

——你竟然睡著了！你知道，有人因此死了嗎？

我震驚地瞪大了眼，說不出話來。

——他死了，變成了一只青蛙。

我長長吐了一口氣出來，還活著就好。

我在心里說：“他會變回去的，是嗎？”

——不知道！

“我太困了。好幾天沒睡覺了。不小心給睡著了?！?

我從宿舍上鋪爬下來，想去洗把臉，刷個牙。我總覺得這樣子，人就清清爽爽的了。

在這之前，我應(yīng)該有三天多沒吃東西，沒睡覺，也沒如廁了?？墒?，我卻感受不到絲毫虛弱和不適。

我沒懷疑過“他們”。當(dāng)我看到了神奇，便無法不相信他們說的一切。我能聽到不在我身邊的他們的聲音，我甚至不知道他們的聲音來源于哪，而他們也能聽到我心里所想，這便是其中的一種神奇。這幾天里發(fā)生的種種神奇，已經(jīng)完全顛覆我以前所有的生活，而我的認(rèn)知里，并沒有其他的認(rèn)識可以對此解釋。

——你是正在渡劫的，靈魂干凈的天女。

——你必須渡劫，才能救我們。

——我們會在你身邊。你不能吃東西，不能睡覺，否則，渡劫出現(xiàn)問題，我們也會死。

……

“他們”在我心里說了好多。

我只知道，我確實一生沒做過壞事，從未去傷害過誰。

洗了把臉，回到房間，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瘦了好多，我心底不由有點(diǎn)歡喜。

我上下打量著這個全身鏡中的自己。我瘦成了自己理想中的模樣，這還真有點(diǎn)好看。

最后，我滿意地看著自己的眼睛，對著鏡子笑了。意外的，我察覺到在笑的自己，雙目無神，直愣愣的，好像被催眠了一般。

我并未過多在意。

更在意的是回來的舍友。

——你不能讓她們碰到你！要不然，我們會受傷！

“你最近怎么了？我們都覺得有點(diǎn)奇怪。”

對于舍友們話里的關(guān)心我置若罔聞，眼下，我擔(dān)心的是她們會不會觸碰到我。

“我沒事……”話未說完，我看到舍友小芳伸出手想要握住我的手，我連忙躲閃，然后一扭身迅速爬上了自己的床。

“你……發(fā)生了什么，告訴我們好嗎？”

我搖了搖頭，將頭悶在了被子里。

“你好好想想了，再告訴我們，好嗎？無論是什么事，都可以和我們說說，不要憋在心里。”

我把被子掀開，看著小芳，又看著旁邊的小蓓，欲言又止，最后，還是沒說出來，手一扯又把被子蓋住了頭。

小芳走到我的床邊，輕輕扯了扯被角，說：“答應(yīng)我，想好了跟我說，好嗎？”

我在被子里，點(diǎn)了點(diǎn)頭。也不知道小芳知不知道。

我并不是不想跟小芳說，而是不能說，更不可以在小蓓的面前說。

我記得前兩天發(fā)生的事。

那天也許可以說是我“渡劫”的第一天，距軍訓(xùn)結(jié)束還有兩天。

凌晨2點(diǎn)我還未睡。我還在和“他們”在心里對話。在對話中，我不自覺分享著童年的困惑，而“他們”總能將我的記憶與天女的跡象掛鉤。

我說：“小時候，我外婆家養(yǎng)了許多小狗。有一只小狗，我印象特別深刻，它額頭上的毛發(fā)皺在一起就像刻了一個王字一般。我特別喜歡摸它，它也很喜歡我，看到我，總會湊到我的身邊蹭著我?？墒?，有一天它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后來，我再也沒見過它了?！?

——你成為天女后就會見到它了，其實它一直都在守護(hù)著你。

“從小我就很怕鬼，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以前家里樓梯的燈很暗，我都覺得有什么跟在我身后，我總是害怕地一直跑?！?

——別怕，那是我們。我們一直都在你身邊。直到現(xiàn)在，我們才終于有機(jī)會和你說話。

“可是，為什么，你們最開始用我高中同學(xué)的聲音和我說話？我還以為是他們在監(jiān)視著我?！?

——我們怕你會害怕。

……

就在我們的對話如火如荼中，對床的小蓓醒了。

她是要如廁，我看著她，無意中，她也看向了我。

“你還沒睡？”小蓓小聲說。

“我……”

——不要告訴她！

“我要去睡了?！?

小蓓“嗯”了聲，就靜靜地走向衛(wèi)生間了。

我看著她的背影，從她身上傳來不屬于她的說話聲——“她應(yīng)該是天女。”

我還來不及細(xì)想。

——她身上也有和我們一樣的人。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壞人。不要告訴任何人你在渡劫，還有關(guān)于我們的事。他們有可能會傷害我們。

“有很多和我一樣的人嗎？”

——嗯，有的是好人，有的是壞人。

我決定對任何人保密。

那個凌晨，我想了個辦法。以大姨媽來，全身難受酸痛的理由在宿舍里“渡劫”個三天，直到軍訓(xùn)結(jié)束。緊接著就是周末兩天。然后就正式上課了。我覺得天時地利人合，這樣我有五天的時間“渡劫”?！八麄儭币策@么覺得?？桑八麄儭辈]有告訴我，“渡劫”需要幾天。

“渡劫”的第二天。等所有舍友離開，我下床洗漱，正好遇到了匆匆折返的小蓓，她將帽子落在了宿舍忘拿了。

我不知道那天小蓓跟我說了什么。

并不是我不去聽，或者沒聽到。而是，那時，我看到小蓓嘴邊的空間好像扭曲了一般。

我聽到，

——你真的是天女吧。

我置若罔聞，在小蓓詫異的目光下躲進(jìn)了衛(wèi)生間里。

我出來時，小蓓早已離開。

我呆呆地看著置于衛(wèi)生間門口的全身鏡里的自己，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下一刻，更神奇的一幕發(fā)生了。

我看到鏡子里的自己變成了另外一個女孩。

那個女孩身材窈窕，面容秀麗，婷婷而立，真的宛若電視劇里演的那種仙女般，只是面無表情地站在那里，身上自有仙氣般的氣質(zhì)由內(nèi)而外。我一時竟看入了迷。

恍惚間，聽到，

——你變成天女后就是這種模樣。她就是本真的你。

我笑了。

現(xiàn)在，我還時常聽到人們議論精分患者的笑，有人說，他們笑得沒心沒肺，真讓人羨慕；也有人說，他們笑得很詭異。

只是，我懂，我笑只是因為有什么使我感到了開心，或者使我覺得有趣。和正常人沒兩樣。

只可惜，當(dāng)時，我對精分一無所知，可是，后來知道了又怎么樣？我還是精分。我還是得面對各種奇怪的幻覺，無能為力，無法逃避。

我是怎么變成精分的，我也不知道。

當(dāng)一個人病了，連喝著的水，都有可能是病因，不是嗎。只是有的時候，人真的能找到，有的時候自以為找到了真的。

我也找不到我的病因。只是，我有著這樣子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