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怎么辦啊，這個世界是假的。”一道清冷的女聲在房間里響起，輕飄飄的，合著月色，顯得格外嚇人。

“嘖，這個世界與我無關啊。”那道聲音語調變得有些別扭，然后又說，“是啊，世界關我張天霸什么事……”

梁悅一開門進來就聽到了這句話，對于這話她已經聽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她敲了敲門板，然后沖里喊：“張山月，你有家人來了。我帶你去謝院長那里。”

張山月生氣轉頭，滿臉嗔怒地說：“小小悅，這是第一千八百六十七次提醒了，我是張天霸！”

“……好的，張山月。”

“……”

張山月滿臉無語，然后扯了扯嘴角，從床上蹦下來。從梁悅身邊擠過去，大步流星地走了。

梁悅看著把自己撞開的人，面無表情地跟上去。

梁悅在張山月后面快步走著，她很早就發現，張山月走得很快。看似很正常地大步走，但是她不管怎么加速走都追不上，當然……跑起來例外。因為有次她不信邪地百米加速向張山月跑去，然后猛地把她撞飛了……她現在還記得張山月那個震驚的眼神。

不過，她在這里待了兩年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自稱張山月的家人來看望她。這個院里所有人都知道，這個精神病院就是張山月的家。她在這里出生，連名字都是由院名取的。

而張山月也覺得這個精神病院就是她的，但是她說，這里是因為她才存在的。不是因為這里叫山月精神病院她才叫山月，而是因為她叫山月所以這里才會是山月精神病院。

她還記得那天晚上張山月似笑非笑地站在掛滿月色的窗前問她：“你怎么肯定當初建立這個精神病院的人，不是為了迎接我的降臨才建立了這個精神病院的？你又怎么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們知道我叫山月，所以用我的名字來命名的？”

很神經的話，亂七八糟，因果顛倒。但她卻不知道為什么可以記得那么清楚，連她的樣子都一清二楚。或許……是因為那天她看起來很漂亮。

邊走邊想著，梁悅就已經到了院長辦公室門口，辦公室外面有好幾個穿著黑西裝看起來人高馬大的男人，從門口看去，只看見一個穿著燕尾服的一個頭發有些花白的男人。

“我是張山月的主治醫生。”梁悅沖門口守著的人說，然后見那幾個門神散開讓她進去。

梁悅一走進去就看清了里面的樣子，除了院長和張山月還有個看起來很貴氣的老頭，旁邊有個和張山月差不多年紀的漂亮姑娘，還有那個頭發花白的男人。

張山月看了眼梁悅，然后冷漠地說：“我有精神病，我不能出去這里。”

謝院長一臉為難地說：“山月啊，你病已經好了，你家人也很希望你能回去啊。”

“我都說了多少遍了，我不能出去。”張山月看起來有些氣急，然后轉頭看向那個老頭，“你帶著他們走吧，我有精神病，出去我搞不好會到處殺人。”

“張山月，院長說你病好了。”老頭不耐煩地開口，看向張山月的眼神滿是嫌棄。

“我不出去，我還沒好。她就是庸醫！”張山月轉臉不看老頭，盯著桌面悶悶出聲。

“山月，你就跟著你爺爺回去吧。你不走，咱們院就，就……”謝婉不知道要怎么說，急地眼睛紅紅的。

張山月看著謝院長快哭出來的樣子，抿唇，面色緊繃。此時，辦公室里安靜得讓梁悅渾身不適。

“山月，你就和我們回去吧，我們都會對你很好的。”那個站在老頭面前的小姑娘開了口。那張明艷的小臉上寫滿了關心。

“……真的嗎。”張山月抬頭看她，突然出聲沖她扯了一個很惡劣的微笑。

陳芷萱愣了一下，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說：“當然啦，家里還有哥哥姐姐們，都會很愛你的。”說完，還沖她扯了一個很和善的笑容。

張山月看著滿臉不耐煩的老頭，和紅著眼沉默不語的謝院長，還有角落里一聲不吭的梁悅。以及那個站在老頭旁邊一直一個表情是燕尾服男人。

她轉頭看了眼窗外，陽光直射著她的眼睛，但她好像在看很遠很遠的地方，那雙黑黑的眸子，仿佛進不去陽光一樣。

“好。”安靜的屋子里只剩張山月輕輕的回答，剩下的，什么都沒了。

梁悅皺著眉看著和她待了兩年的女孩。一時間一股濃烈的心酸勇涌上她的心頭，她是由心地覺得張山月很可憐。

從小就生活在精神病院里，三歲好不容易被接回去，結果五年后又被送了回來。聽說送回來那天，她剛到她媽媽就在病床上咽氣了，連最后一眼都沒看見。

她一打開門，就聽見了機器刺耳的滴滴聲。看見了母親那張慘白毫無生氣的臉。聽說她當時什么表情都沒有，冷漠得像個看客。但是也有人說她那天晚上啜泣聲響到了天明。

發現她的時候人已經暈過去了。再醒來后又跟個沒事的人一樣。他們都說張山月被刺激瘋了，她就是個精神病。

梁悅想說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說什么。嘴巴動了又動，終究還是什么都沒說。

聽到張山月答應出去了，老頭那張臭臉突然柔和下來，然后幽幽地盯著張山月，笑了笑，說：“好，跟爺爺回家。”

說著去拉張山月的手，“那我直接領著她走了，謝院長。”說完扯著張山月就往外走。

張山月皺著眉盯著被拉的手，一臉吃了屎的表情。然后轉頭，沖著謝婉比了個中指，笑著說：“庸醫！”

走的時候沒有看梁悅一眼，梁悅覺得張山月好狠心，都要走了，還什么話都不和她說。好歹她陪著她走過了兩年。

張山月被帶走后，謝婉就把梁悅趕出了辦公室，平時和善的謝院長對著梁悅大吼大叫的。

心情不佳的梁悅很不服氣。氣得大步遠離了這破地方，走著走著，當她緩過來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走到了張山月曾經的病房。

梁悅也不知道腦子在想什么，推門就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