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墜，下墜，下墜。

曦冰只覺自己真如斷了線的風箏，找不到來處，尋不了歸途。

耳邊碎石擦著天火呼嘯，喉間腥甜還未褪的干凈，衣擺染上赤紅，早如烈域之花盛開，暗血妖嬈。

神格破碎，當真是如此之痛…

她疲累的闔了眼，一滴晶瑩自眼角滑落，“我，不悔！”

——

“神君，神君！”

“鏘—”曦冰擱下手中茶盞，余光瞄一眼門口新來的略有些毛燥手腳的小丫鬟，“何事？”

“神君，今日可是清辭神君下九重天為萬民祈福的日子！”

曦冰悠悠斟滿一瓷杯茶，“我不是早說了不去。”

那小丫鬟聞言卻低了頭，順了眉，支支吾吾，“所以……所以……清辭神君……已經到這兒來了”

？

什么？

曦冰只覺好笑，她里三層外三層設在靈山的結界，就這么讓人家破了？就當了個擺設是吧？

行，就欺負她是個墮神是吧！

“唉”曦冰扶額，“罷了，人也來了，茶也斟了，就請他進來吧?！?

“不必了，我自己已經進來了?！?

曦冰頓了頓，抬眼，這人她其實一點不熟，這也就…算是第二次見吧。

上次匆匆打了個照面，她就把人家趕走了，

至于為什么要趕，……對于那些未曾觸摸的記憶，她竟也有著惶惶的恐懼。

清辭長的好，天然一副仙風道骨的神明模樣，眉眼清冽，身姿挺拔，如蒼生負雪之高潔，高冷的模子里卻偏是個溫柔的內核。

他柔柔的笑著，“好久不見啊，曦冰。”

曦冰挑眉，“坐吧。”

清辭在她對面落座，接過茶盞：“怎么？這次不急著趕我走了？”

“神君要來，我一個墮神，又怎么攔得住呢？”

清辭面上神色不顯，端著茶盞的玉指卻緊了緊，水紋晃動，人影破碎。

“曦冰”

“打住。”曦冰抬手，止住清辭話頭，氣氛一時冷下來。

思來想去，曦冰還是又重新開了口，“我知道你要說什么，可我如今記憶封于神域，我不記得你，不記得曾經，甚至不記得我何以淪為一介墮神，”

曦冰抬眼，上挑桃粉眼尾魅惑，“但屬于我的記憶，我會自己拿?！?

清辭微愣，緩緩放下茶盞，唇邊淺淺漾出一抹如沐春風之淺笑，“果然啊，你還是沒變，我知道了，我在神域等你?！?

曦冰飲盡，“期待?！?

“那我也不叨擾你了，走了?！?

“等等”

？清辭回身，頗有些疑惑的望著她。

曦冰往后微仰，揮手指指遠處，“結界補好?！?

“噗～”清辭沒憋住，實在是覺著好笑，一邊邁步一邊開口，溫潤尾音傳入曦冰耳中，“你倒是愛清凈?！?

愛清凈？

那倒是冤枉她了。

如今她一介墮神之身，若不是神力未消，神位未散，她一介罪神，早該被下仙界釘在善惡臺，受盡凌辱。

昔得神明庇佑，今朝棄恩下諷。

畢竟，褻瀆神明總是要比敬畏神明過癮，人心之左右，善惡可見。

如要面對人心叵測，倒也讓她懦弱一次，藏在這靈山內，得以覓得片刻安寧。

清辭走后，曦冰盯著玉盞瞧了好久。

千年之前，到底藏著什么呢？

良久，曦冰丟了茶盞，白瓷玉盞嘟嚕嚕順著地板翻滾，裹到一處毛絨。

曦冰起身，薅了一把白狼毛，“別睡了，天曜，走，下界?！?

人界，靈鳳山。

“啊嗚～”天曜打了個哈欠，一頭卷毛凌亂的撲展，明眸閃動，卻是遮不住的倦意。

“啊啊，曦冰啊，你就不能讓我多睡會嘛？”

曦冰無語凝眸，“你好歹是個純種貴族妖血狼種，怎么這般懶散?！?

“我今年才三萬歲！三萬歲！正是大好時光，人家還是個孩子呢！”

曦冰一掌推開他湊上來撒嬌的毛絨腦袋，“你也就除了長的可愛點罷了，三萬歲？管你現在幾萬歲，給我干活去?！?

天曜吃了癟，憤憤的嚎了聲，轉瞬化作獸形，一躍隱進林中。

——

“曦冰，有了?！碧礻资忠惶?，點點銀光閃爍，飄入曦冰掌中，“這是最近地仙所有的委托了，都是些妖獸、魔物出沒，擾亂秩序，也沒啥大事?！?

曦冰垂首，收下委托，“我去處理，此次下界，你也回去瞧瞧吧。”

“?。俊碧礻酌Σ坏︻^，“別別別，我陪著你就好，你也知道的……我跟我爹……見了就吵架…”

曦冰好笑，“當初你離家出走，碰巧遇上我，硬是纏著我帶你離開，你爹當時都對我意見頗深，你若是再不回去，只怕他對我仇恨更深?！?

天曜癟嘴，張口欲言卻又支支吾吾，良久，仰天長嘯，“好吧！那你記得忙完了早點來接我！”

“放心吧啊。走了”

曦冰蹭蹭他毛絨耳朵，手腕一翻，化作虛影，散于迷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