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漢人,在現代都是指中華民族。
然而,二者在歷史上是有區別的。
華夏,其根在中原。
漢人,其發源地在漢中。
秦末大亂,劉邦率軍攻入關中,滅了秦朝。然而,沒多久,項羽率軍進入關中,大封諸侯,不遵楚懷王先入關中者王關中的承諾,把劉邦封為漢王,封地就是漢中之地。
劉邦雖然地處偏僻的漢中,卻沒有失去雄心壯志,想要取天下。蕭何為他推薦了韓信,為了增加韓信的威望,就在漢中筑臺拜將。
韓信也沒有讓他失望,拜將之后就獻上‘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奇計,還定三秦,拿下關中之地。
再以關中之地為基,出兵東向,與項羽爭天下。經過四年努力,終于把項羽給滅了,建立了漢朝。
到了漢武帝的時候,征伐四夷,北破匈奴,南收百越,東平遼東之地,西收河西走廊,鑿空和番,通西域……
大漢聲威振于異域萬里之外。
華夏第一次達到鼎盛時期。
因而,漢朝的國號融入華夏血脈之中,代代相傳,華夏不再以華夏自稱,而以‘漢人’自稱。
在此基礎上,衍生出漢族、漢文明、漢話……諸多我們耳熟能詳,與‘漢’有關的說法。
許赟是漢人,第一次來到漢人發源地,很是好奇,漢人祖地是甚樣?
睜大眼睛,仔細看著眼前情景,大為詫異。
只見良田成片,水利成群,農夫們頂著酷暑,正在田間地頭忙活。
一派繁忙景象。
孟繼堂睜大眼睛,看著正在田間地頭忙碌的農夫們,只見他們氣色不錯,身強體壯,很是驚訝:“不是說韃子殺人無數,不把漢人當人,想打就打,就殺就殺,怎生這樣呢?”
蒙古人殘暴無比,不把漢人當人,當作兩腳羊,想打就打,想殺就砍了。
而眼前情景,大出他們意料,個個不解。
許赟熟知蒙古帝國歷史,很清楚是甚原因:“你們說的那是以前。在蒙哥登上汗位以前,蒙古人橫行,肆無忌憚,為所欲為,把漢人當作牲畜,想怎生虐殺就怎生虐殺。自從蒙哥登上汗位后,命汪德臣在漢中屯田。汪德臣受命后,約束蒙古人,不使蒙古人濫殺,雖然遠遠不能杜絕,然比起以前好了很多。”
黃元鵬不敢相信:“韃子會如此好心?”
許赟頷首:“蒙哥當然不是如此好心,而是他要滅國朝,主攻四川,需要漢中提供糧草,是以他命汪德臣在漢中屯田。汪德臣屯田,自然是需要人手,是以汪德臣召集流民,分給他們土地,興修水利,就有了眼前這般景象。”
孟繼堂臉色大變:“漢中和四川只隔了一座米倉山,而漢中土地肥沃,地力強,這里的莊稼長勢極好,若是讓韃子得逞,四川豈不危哉?”
何賢成只覺事態嚴重:“能不能想個辦法,破壞掉?”
眾人的目光集中在許赟身上,對他充滿信心。
許赟沒好氣:“你們真能想。昔年,余帥親率三萬精銳,號稱十萬,走金牛道,出劍門關,打到中梁山,終因實力懸殊,不得不退兵。就憑我們這點人手,想要破壞汪德臣屯田,想甚呢?”
他們都參加過這一戰,深知余玠有多不容易。
當時,余玠只有三萬精銳,打到中梁山時,汪德臣調集大軍迎戰,再有廉希憲派來關中援軍,實力太過懸殊,余玠只能退兵。
一提起這事,孟繼堂破口大罵:“謝賊,他竟然以此為籍口,治余帥擅啟邊釁之罪。”
“謝賊,罪該萬死。”
“漢中是四川的北大門,打下漢中,就是阻斷韃子進攻四川的道路,如此美事,到了謝賊嘴里,竟然成了重罪。”
“余帥,死得冤啊。”
想起余玠被害死,他們就對罪魅禍首,左相謝方叔恨意無窮,罵得震天響。
漢中和四川只隔著一座米倉山,而且土地肥沃,地力強,莊稼收成好,汪德臣在這里屯田,蒙哥劍指四川之意已明。
余玠出兵北上,打下漢中,關上四川的北大門,不讓蒙古人擁有糧食供應的良好基地,這對南宋來說,是無比美好的事情。
然而,次年汪德臣出兵攻打嘉定(樂山),被余玠打退。
在余玠暴斃后,謝方叔構陷余玠,此舉成了余玠的重罪‘擅啟邊釁’。
對這罪行,許赟也是無語之極,南宋主和派對付主戰派,那是無所不用其極,狠辣異常,還特么的不講道理。
是個人都知曉,余玠出兵漢中是對的,卻成了余玠的重罪,哪有一點道理可言。
許赟睜大眼睛,看著山腳下一片田地。
地里的莊稼長勢不好,莖桿不粗壯,莊稼收成非常差。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坐在田埂上,面朝南方,癡癡發呆,眼里沒有焦點。
孟繼堂罵完謝方叔,也發現了這個與眾不同的老者,很是驚訝:“他為何不干農活?”
放眼一瞧,所見的都是拼命干農活的農夫們,熱汗騰騰,一派熱火朝天架勢。
眼前這個老者,坐在田埂上,望著南方,一動不動,跟石頭似的。
太顯眼了。
這問題,沒人能回答。
許赟抬頭望天,只見夕陽已經下沉到天邊了,快要天黑了:“我們就在這里歇一晚。”
一打手勢,眾人下馬,削一根樹枝,塞進馬嘴里,固定好,防止戰馬嘶鳴。
然后,一眾人隱藏在林間。
夕陽西下,只余一點邊兒的時候,老者站起來,慢悠悠,回到田邊的茅草屋里。
其余的農夫,依然在田間辛苦勞作,直到天已經漆黑,這才扛著農具摸黑回家去。
許赟牽著戰馬,率先出了樹林,朝老者的茅草屋而去。
來到近前,許赟一打手勢,眾人立時分散開來,把茅草屋包圍了。
三個三人小隊,分散開來,隱入暗中,警戒起來。
許赟帶著孟繼堂黃元鵬何賢成,來到木扉前,輕輕敲門。
木扉打開,老者出現在門口,就著昏暗的燭光看著許赟他們,一臉平靜:“大人,可是要小老兒效力?”
一口川片子,孟繼堂眼前一亮,以川片子回應:“老鄉,可否借宿一晚?”
老者眼前一亮:“你們就是汪賊在追捕的宋人?”
許赟眼中厲芒一閃,右手握在刀柄上。
孟繼堂他們也是緊張起來。
老者笑瞇瞇的,熱情無比:“后生,切莫緊張,我不會告密。快進來,快進來。”
許赟進入屋里,只見屋里甚小,一個簡單的灶臺,一張簡單的小方桌,以及四張靠背椅子,還有一個隔間,應當是老者就寢的地方。
老者拉出靠背椅,熱情邀請許赟:“后生,快坐,快坐。”
許赟坐在椅子上,一個示意,孟繼堂他們也坐了下來。
招呼許赟他們坐下來,老者又去忙活做飯餐:“后生,餓了吧,我給你做吃食。”
許赟問道:“敢問老丈貴姓。”
老者笑道:“免貴,姓張。你們可以叫我張老漢。”
孟繼堂好奇的問:“老丈,你田間的莊稼為何那么差?你為何坐在田埂上發呆?”
張老漢忙碌著:“后生,你有所不知,韃子不安好心,為了讓我們努力種莊稼,多繳糧,每三月施行一次鉤考,后十名者打二十鞭,最后三名者斬首。”
孟繼堂滿臉不可思議:“竟有這種事?逼著人種地繳糧?”
許赟卻是一點不意外:“不如此,還叫屯田么?蒙古人屯田,是為打國朝做準備,當然要拼命壓榨農夫。”
張老漢重重頷首:“好后生,你真有見識,是這理。我呢,人老體衰,干不動了,明日鉤考,我無論如過不去了,何必再拼命干活呢。”
許赟笑道:“老丈,我聽你口音,是四川人吧?”
張老漢頷首:“二十年前,闊端韃子‘火殺成都’時,我不幸不俘,艱難活到今日。”
許赟問道:“敢問老丈,你是四川哪里人?”
張老漢眼含熱淚:“我是成都人。”
許赟猛的站起,滿臉震憾:“成都人?”
孟繼堂一個沒坐穩,摔倒在地上,一臉不可思議:“成都人?”
何賢成嘴巴張大,右手食指不斷指著老者,震驚得失語了。
黃元鵬變成了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