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深入了。

陳煊停下腳步，在附近的一顆大樹上，看見了幾道豁口，那是自己做的痕跡。

意思便是，若是再繼續深入大山深處，那往前不遠，便是野人出沒的領地。

到時會發生何事，可就不是他所能掌控的了。

隊伍暫時修整。

雪天午夜簡直冷到了骨子里，不少人的手腳都已經被凍僵。

陳煊找到末尾的陸羨，兩人略一商量，決定就近尋找類似于山洞的駐地，以免有人在午夜失溫。

順便躲避匪盜。

午夜在罕無人煙的叢林里舉著火把，點起篝火，著實太過顯眼。

但若是不點火，必定會凍死大半人。

“萬萬不能小覷土匪，若是得知何如煙的消息，肯定會冒險進山。”

陸羨和陳煊達成共識，由前者鎮守營地，后者獨自冒險去尋找附近的山體，是否有山洞。

雪天里。

陳煊獨自離開了營地，手中的火把和腰間的長刀，成為了他此時唯一的依靠。

午夜微弱月光撒落在叢林雪地里，同時映出了不遠處龐大山體的形狀，漆黑一片，像是張牙舞爪，會吞人的怪物。

陳煊喘著粗氣，冷汗不斷往外冒，很快又被衣物吸收，化為一片寒冷。

自從那一日碰見野人娃之后，他總感覺，越是靠近野人架，喉嚨就越不舒服。

“錯覺，多半是心理原因作祟。”

陳煊強壓下心中悸動，臨近前方山體后，很快就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看見了一個彎腰能進入的小山洞。

仔細打量四周，陳煊貓著腰，火把伸進山洞里邊。

似是個山體腔室，有十多丈大，空間倒是夠，至于氧氣……

看著手里的火把六十息都沒滅，反而因為洞內沒寒風，愈燒愈旺，陳煊松了口氣。

然后迅速返回營地，和陸羨把一伙人都帶了過來，一個個排隊彎腰進入山洞。

篝火在山洞里燃起，所有人湊在一起，凍僵的身體漸漸開始升溫。

還有人帶了干糧，此刻正一點點的分著。

身體轉暖后再吃著東西，眾人終于是有了些許安全感。

陳煊看了一眼姜凝霜和何如煙，確定相安無事后，便拉著陸羨來到洞外。

“你在此地守著，把周圍腳印痕跡都清除。”

陳煊在地上寫字：“我去刺探刺探情況。”

你去？

陸羨搖頭，“趙冰給你安排的家伙事，你照看好何如煙就行了，剩下的我來。”

“我練皮中期了。”

陳煊這幾個大字一些出來，陸羨直接怔住，老半天都沒說話。

見此情形，陳煊拍了拍他的肩膀：

“照顧好人，我會回來。”

“可你他娘的要死了咋辦？那可是鍛骨境的大高手，一巴掌就能拍死你！”

陸羨焦急開口，“要不還是一起躲洞里，應該不會被發現！”

奈何陳煊搖頭，“不能坐以待斃。”

他沒有猶豫，三兩步就跳上枝頭樹梢，身影在大樹上跳躍連閃，不著痕跡的消失在了茫茫雪夜之中。

“他娘的！”

陸羨罵罵咧咧，“這么喜歡去找死！”

他曾親眼見過鍛骨高手，開山碎石，力可拉萬鈞精鋼大弓，一箭射出如天雷滾滾，當場能射爆練皮圓滿！

“那可是能參加武舉，名副其實的武生……你小子天賦這么好，如果這次不死，不知道能不能摸到武舉的門檻。”

陸羨嘆氣。

心中開始為陳煊默默祈禱。

…

山頂飄雪如雨，寒風蕭瑟凍骨。

陳煊屹立在小山之巔，頂著風雪，登高望遠。

遠方野人架外圍叢林里，火紅光芒若繁星點點，其中一點火光最為旺盛，足有拳頭大小。

它迅速靠近其他微弱渺小的火光，將其吞噬殆盡，猶如大魚吃小魚，但自身卻并沒有壯大。

拳頭火光不斷吞噬著其他光芒，讓其徹底消逝在茫茫雪夜里。

僅僅在半刻鐘內，外圍叢林肅清一空。

“會進山嗎？”

陳煊此時還抱有僥幸心理，覺得土匪只是想追殺村民，不一定知道何如煙的消息。

但見拳頭火光漸漸移動，走向野人架深處，一顆心也不免沉到了谷底。

已經能確定，就是沖著何如煙來的。

“不過還好，點著火光，還能看清楚土匪的動向，只要一靠近藏身山洞，我就能提前……”

陳煊心中話語戛然而止。

因為他清晰的看見，遠處拳頭大的火光，熄滅了。

“糟了。”

陳煊心中咯噔一聲。

茫茫雪夜中，只剩下寂靜無聲的黑暗叢林。

危機在暗處潛伏，舉目皆是茫然與無措。

這一手熄火找人，直接讓陳煊先前設定的方案胎死腹中。

是他把鍛骨武者想的過于簡單，對方是能參加武舉的存在，不論是作戰經驗還是謀略，都遠遠勝于自身。

“不行。”

陳煊快步下山，來到陸羨等人藏身處前圍，閉上眼睛仔細感受周圍的動靜。

呼嘯寒風中，夾雜著輕微的“咯吱咯吱”聲，且還在不斷靠近。

這股動靜模糊不清，有時從前方傳來，有時從后方傳來，頗為詭異，不斷干擾著陳煊的判斷。

“我能想到藏身山洞，那么他們也能想到。”

陳煊心情沉重。

他第一次清晰感受到，自己的戰術、計劃和謀略，都被鍛骨武者無情爆殺。

腦袋飛速轉動，卻又找不到解決之法。

最終。

陳煊深吸口氣，從腰間皮包里，翻找出了那張野人水簾洞里找到的羊皮紙。

盯著其上扭曲的圖案，右手往懷里一探，抓出了一只混雜著泥土，尚有余溫的荷包。

里邊赫然是幾條蚯蚓。

“以我現在的戰斗經驗和積累，或許比不過鍛骨武者。”

陳煊發現里邊的蚯蚓都被凍死，于是又掏出一個荷包。

“但我擅長未雨綢繆，居安思危，防患于未然。”

羊皮紙上寫的東西，多半是真的，確定因素就是……越靠近野人架，就越來越疼的喉嚨。

“給我這手足無措的凡人，展現一下大自然的力量。”

翻遍隨身攜帶的五個荷包后，終于從其中找到一條活的。

蚯蚓入口，尚在胡亂蠕動，濕滑黏稠的質感傳遍全身，強忍著惡寒反胃之感，一口吞下之后。

陳煊又咬破舌尖，嘴里含上一口鮮血，靜待三十八息后再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