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棉衣在回校的時候派上了用場。

天氣很冷，潮濕陰冷入骨，唯一慶幸的是沒有下雨。陳驊晟把包扔上行李架，脫下長棉衣，坐下。

唉，衣服長，雖然累贅點，但有長的好處啊！這種天氣里，一到溫暖的地方，可以只穿一條普通厚度的毛褲和長褲而不會凍死，再暖些，就是兩條棉毛褲和一件毛衣就解決，整個人也可以輕快窈窕不少。嗯，聽說古時的姬妾伎人（包括男伎）都是練過抗凍的，再冷也得穿得單薄悅人。

幸好，在這樣平等的物質社會里，她不需要天天穿薄衣服吸引人的注意力。

泡好熱騰騰的綠茶，聞著炒青茶葉的濃香，十分滿足。聞夠了，瞅向周圍。

對面是個熟人，嗯，同學。那臉的痘，挺……有特色。唉，總比大一報到時看到的惡心恐怖情形好很多。

“真巧啊，龐華。”

“挺巧。上次你好像也是買八點半的這趟車。”

“嗯，不早不晚，吃了中飯去報到，下午整理，晚上正經看一下發的新書。”

陳驊晟已經放棄談論他的臉了。二三十個閉合性痤瘡如紅色珠子，大大小小不規則的嵌在原本其實長得還不錯的臉蛋上。于是，中等帥哥大變卡西莫多。

一路沒什么話。問他要不要喝茶，她這里有一罐茶葉，他搖頭，只抹出一次性紙杯泡了杯清咖——那濾袋包裝絕對不是目前內地有得賣的。她有些垂涎，不過只是兩秒鐘的事，這類的包裝所采用的豆子大多不怎么樣，還是等以后攢了錢，干脆自己去直接聯系進口，然后專作豆子的生意好了。

兩人偶然講幾句學校、課業，然后就沉默了。

直到下車，拼車——算了，還是龐華買單吧——到校門口，分手。

“繼續抹藥，但不要碰到好的皮膚。”陳驊晟忍不住還是叮囑了一句，“容易發作的、辛辣油膩的東西，還有海鮮，少吃。”

“嗯。”龐華點點頭，背好包，走人。

那包還是瑞士軍刀。

不過好在她對這種運動款不感冒，所以沒有艷羨的感覺。要是他背個Fendi，她就會超級不爽了！呃，Fendi好像也沒有運動雙肩包。似乎Prada有雙肩尼龍還是帆布包來著？

下意識地飄走在回寢室的路上，她開始思考，前輩子累死累活、亞歷山大，但是花錢血拼、旅游度假時卻真心覺得很開心、很幸福。哪怕五十就死了，也算精彩活過一場。興許追悼會的時候有百來號受過自己幫助的人，以及朋友熟人會自發地跑過來哀悼。

其實，死亡一點不可怕。

……

帶著各種亂七八糟無法說給別人聽的情緒，陳驊晟領了書，魂不守舍地窩在床上，拉起兩床挺薄的棉被蓋住腰腿，心不在焉地一本本翻看新書，直到熄燈。

第二天繼續泡圖書館社科閱讀室，找年初時頒的各種解釋和去年下半年的一些案例。手邊是一保溫杯的速溶黑咖啡，因為倒了足足五百毫升的開水，所以很淡。

但咖啡的香味還是有的。

出來找東西吃的時候，又碰到龐華。尤記得當時這家伙也是喜歡四處跑動的，而現在成了用功寡言的宅男，真不知是性格本身如此，還是被周圍厭惡倒胃口的目光刺激得躲在暗處不吭聲。

于是看完了案例，伸個懶腰，也跑自然科學閱覽室去了。

沒碰到龐華，但是她要找的植物精油的化學成分介紹終于找到了，不全，不深刻，但有些觀點和個別例子倒是很有用。

她其實大概知道該如何處理，估計一兩年就能好。用精油等法子讓閉合的痘發出來，然后用微針及更先進也更昂貴的納米針配合精華液，同時再用幾個療程的激光去掉印記凹坑。這樣速成的方式費用十分不菲，但效果也相應的十分可觀、幾乎可以完全恢復。

要是自己做這行多好……

“又看見你了。之前是看中醫，現在是植物化學。”那么復雜的分子結構圖，她看得懂嗎？

陳驊晟抬頭看了看對方，似乎有點眼熟，不過真的忘記了。不是特別帥或丑、或很有特色的男生，她一向記不住。“我查植物精油的功能。”

“精油？”那男生眼睛閃良，“你想了解芳香療法？”

“我對美容用精油感興趣。用法我很清楚，但是這本書里面沒有現成的配方，挺不方便的。還得另外找書。”陳驊晟一張白凈素顏對準他，面無表情、實事求是，讓人無法接話題。

“嗯，你是法律系的吧？你叫什么名字啊？”男生決定單刀直入。

“……”陳驊晟愣了下，下意識地換上一張長輩式委婉慈祥的淡然笑臉，“我先走了，你繼續看書吧。”

穿上土不拉嘰但是又長又暖和的棉衣，陳驊晟收拾東西就走。

從背后看，棉襖、棉鞋、布包、剪短而沒有型的頭發，整個一位阿姨的樣子。

灰姑娘的故事告訴女孩子們，首先你得有雙名牌高跟鞋和束出來的十四吋細腰身，才可能有王子會多看你一眼。而且，說實話，眼下的王子三四成的可能未來會成癟三。這個時代，變化太快、太殘酷了，不拼命追趕，就會被無情地拋在后頭。

回到寢室，洗刷弄好，距離熄燈還有一個小時。

明天上課了。

天曉得，她很不喜歡課堂，這會讓自己有種錯亂。還有就是沒有修訂過的法律條文和各部門的解釋，讓人眼花、頭暈、火冒三丈。難怪十年要修改兩次基本法律，這實在是……社會和市民的進步變化太快了。

她隨手選了幾樣順眼的選修課，法律英語、WTO和外國法制史。

然后看看輔修的課程，三門，都能應付。不過一等獎學金就不一定了。

“聽說你交男朋友了？”黃凌云回來了，而且極為難得的開學第一天就來八卦。

“沒。謠言。”陳驊晟打了個哈欠，再仔細看看一周課表，收拾包和紙筆本子。

黃凌云也大概清楚陳驊晟的性格脾氣，就不再提這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