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畢竟還是位少年
- 從文弱書生開始收錄妖魔
- 恨關風與月
- 2496字
- 2024-12-03 23:09:26
夜深,江水如鱗片,隨著波浪層層起伏,最后拍向岸邊。
余輝已盡,星月淡淡,清風斷斷續續,吹蕩起少年的衣袍。
驀地,他身后響起一陣腳步聲。
許煉心中有所感應,正欲轉身,嘴角卻先掛起一絲懷念的微笑。
“許久不見,肚子里裝的墨水不見得變多,多的倒是些花花腸子!”
“喏,神仙一般的姑娘,你竟忍心轉身不顧!我就說嘛,要多讀書,你指定是練武練多了,成了個呆子!”
身后,方叔平緩步走來,語氣帶些調侃。
許煉看向對方,好半天,他才憋出一句:“方先生......”
方叔平淡淡笑著,仿佛看出了學生眼中的疑惑,率先解釋道:“科考已近,為師便帶著你的幾位師弟師妹來此趕考。”
“今日呢,本想瞧一瞧這南林文會,沒成想倒瞧見你小子......當了個負心漢!”
許煉聞言不禁一笑,輕輕搖了搖頭。
有些歡喜,也有些憂愁。
笑聲停了,水聲不歇。
潮起潮落,浪迭浪涌,師生二人無言,看了許久月下的江水。
許煉幾度想要開口,可話到嘴邊,又好似被江水堵住了。
面對余鐵,他從不會談起那些煩心瑣事。
因為故友重逢時,就算沒有喝酒,也足以消一時憂愁了。
可面對方叔平,他只想說盡心中的不快,但心事太多,反倒不知從何說起了。
最后么,還是做先生的先開了口。
“上次一別,為師請你多看一看這天下,你如今走了這么些路,看到了什么?”
方叔平不顧形象地坐到了地上,掏出懷中的半張煎餅,自顧自吃著。
許煉也跟著坐下,對著月亮伸出一只手,兩根手指捏成一道小縫,他的目光也就與月光在那道縫中相遇。
“我走的路最遠也出不去南林府,就這么點路,這么點天下,見識不多,我原本是沒資格說的,不過......”
他轉頭看了老師一眼,發現對方正啃得起勁,旋即放松一笑,繼續道:“不過若是不說,我心有不安。”
“從青山縣一路走來,我見識了許多不平之事,但無論是殺人還是救人,我都自認為做得不賴。”
“不過當上平夜使之后,我好像變得越來越笨了。”
許煉將雙手撐在地上,仰望著荒涼的夜空。
“我不知道該不該多管閑事,不知道如何應付那些大人物。”
“當我只想獨善其身時,王知府會認為這是一種巨大的侮辱。至于您說的那位姑娘呢,也會認為我瞧不上她,因此傷心不解。”
“在他們看來,他們的作為都是理所應當的,而我就該任由他們擺布。”
許煉嘆了一口氣:“宴會歌舞,賓客權貴,這些東西都太高太遠。”
“我沒有自命清高地鄙夷這一切,但也打心底里喜歡不起來。”
縱使兩世為人,可若論起真正活著的歲數,他還不及弱冠之年。
畢竟還是位少年啊。
江水聲漸漸入耳,少年嘆完氣后便不再言語了,只剩下某人吃餅的聲音。
方叔平忽地抬頭,順便吞下最后一口煎餅。
他默默看著許煉,眼中滿是欣慰。
這位從小小青山走出的少年需要的不是教書先生的答疑解惑,也不是典籍書作的圣賢道理。
少年需要的,只是要將他走過的這一路講給別人聽,哪怕只是那么一小段路。
方叔平笑著,心中無比暢快。
他緩緩道:“你嘴上說自己笨,說自己這不懂那不懂,但你其實早就已經按心中的想法去做了。”
“我教的學生,哪有笨的嘛?”
許煉也跟著笑了,一直輕輕地點頭。
方叔平拍了拍許煉厚實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你有這般心性,學問已經比我高了。”
“不過,有些事你以前做過,雖然現在還是想著這么做,但未來可就說不定咯!”
許煉想了一會兒,而后憨憨點頭,認真道:“先生教訓的是,若我以后再遇上這些破事,就一刀給那些人都砍了!”
方叔平聞言一愣,高聲大笑:“少年郎,真是好啊!”
許煉緩緩起身,重重吐出一口氣,心中郁積之氣如一泄而走,如同江水。
他向前走了幾步,而后轉身深深作揖,道:“學生謹記!”
救下李恒之時,許煉并不覺得那是閑事。
面對南林知府,他也從不卑躬屈膝。
至于王瓊婉那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感情,他也沒有迷失其中。
不為所亂,不為所擾,永遠少年。
許煉轉身,再度望向江水,但眸中卻閃過一行熟悉的小字。
【未知仍行,一念通達。書生意氣,合悟入體。】
【你已突破成為合氣境煉氣士。】
......
回府路上,街道華燈初上,月光比城外的更淡,但多了幾分人氣。
父女二人沉默無言。
王烈數次想要開口,但回頭見到王瓊婉一臉挫敗的模樣,話剛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這么多年來,拜師趙寬,參加文會,造勢揚名,這些都是她一人所謀劃,王烈并沒有幫上多大的忙。
王烈清楚自家女兒雖然表面溫婉,心性卻是極為爭勝,手段也極為不俗,心中那股傲氣并不弱于才氣幾分。
可如此優秀的女兒,今日竟然因為一位認識不久的毛頭小子暗自神傷!
思前想后,他終于硬著頭皮道:“文會揚名之事已定,接下來你專心科考即可,切莫因為其他事分心。”
王瓊婉輕輕點頭:“是,爹爹,女兒心里清楚。”
女兒越是懂事,王烈越是心疼,他忍不住安慰道:“天下好男兒無數,那姓許的就是個小池子里的癩蛤蟆,目光短淺,不知好歹!”
“等你去了四大書院,見識到那些名動天下的才子的風采,便自然會明白......”
“爹爹無需多慮。”王瓊婉聲音輕細,可眸中卻極為明亮。
“我只是初次在一件事上失敗,心中有些許不甘罷了。”
“不過我要走的路還很長,一名男子而已,不至于令我半途而廢。”
王烈聞言心中稍稍安定,正要再說些什么,可女兒的下一句話又把他給噎住了。
“不過南林府內的事,希望父親莫要再將許公子牽扯進來了。”
王瓊婉臉色平靜,道:“許煉天資不俗,父親以為他出身貧寒,便想著利用他對付白衡言。”
王烈急忙道:“為父一時糊涂,但我心知科考將近,若不借此警告白衡言,那么你......”
“您是為了我好,我都知道的。不然我為何會聽從您的吩咐,以一府天官的位子作為籌碼拉攏許煉?”
王瓊婉想起此事,忽地嘆了一口氣。
她父親老謀深算,可這次太急了些,明顯低估了那位少年。
至于她自己,則變成了那位少年口中“道不同”的人物。
王烈沉默半天,嘆了口氣道:“罷了,大軍已經整裝完畢,很快便會出發,屆時大勢已定,也由不得他白衡言了。”
“你的事也已經成了,我就消停一段時間吧。”
談話間,二人已回到府中,便不再談話,各自忙活去了。
宴會燈火遠勝月光,歌舞悠揚,比潮水聲更動聽。
王瓊婉如往常一般置身宴席之間,溫婉如蘭,與那些青年才俊攀談禮笑著。
今日功成,她自然歡喜無比,雖然她極力克制這種心情,但仍然忍不住多喝了幾杯靈酒。
以她的修為,這幾杯酒其實與清水無異,可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有些恍惚。
某一刻抬頭望月,耳畔似乎響起了浪潮之聲。
或許,她不只是心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