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旺的速度很快，但腳步走得有些許凌亂。

此時天色已黑，江黎遠遠跟在后頭，竟看見他踉蹌了兩次。

作為修行者來說，這幾乎是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情。

只能說明，許旺現(xiàn)在有些魂不守舍。

他要去的，究竟是什么地方？

對于這個兢兢業(yè)業(yè)給他帶了一天路的陪游，江黎說不上多有好感，但起碼是感激的。

見許旺的行為有些反常，更想去探個究竟。

兩刻鐘后，許旺停了下來，在一個漆黑的甬道前躊躇。

江黎仔細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huán)境，已經(jīng)出了鬧街和坊市區(qū)，人煙稀少，顯得有些僻靜與黑暗。

尤其是許旺面前的那個甬道，黑得幾乎看不見人影。

“應該是……到地方了?！苯璋蛋挡聹y。

他也沒藏著，打著招呼就上前了：“這就是你說能掙錢的地方？”

許旺嚇得一個激靈，見了鬼一般，拉著江黎就往一旁躲；

“爺，你怎么過來了？”

江黎半開玩笑道：“你那話沒說完呢，有掙錢的地兒不告訴我，不厚道。”

“嗨，我那就是隨口一說，”許旺苦惱道，“爺，你趕緊走吧，這兒沒錢掙。”

見許旺一個勁地讓自己走，江黎收斂了笑容，溫聲道：

“說說吧，這兒是什么地方，你在害怕什么？”

“害怕？我才沒害怕！”許旺道，“我就是……我就是迷了路。”

江黎哭笑不得：“你？引路的？迷了路？”

“嗨，跟你說不清楚，反正你趕緊走就對了?！痹S旺再次下了逐客令。

“……”

越是這樣，江黎就越是覺得里面有事兒。

就在這時——

不遠街道忽然走過來另一個勞工裝扮的男人。

在江黎身上打量一番后，對著許旺道：“可以啊阿旺，今天這羊，人模狗樣，看起來就肥啊。咋不進去呢？”

“我，我還有點事兒，”許旺支吾道，“你先進去吧……”

那人在江黎身上撇過一眼，“切”了一聲，一陣小跑進入了甬道之中。

“趕緊走吧趕緊走，再不走來不及了！”許旺急道。

江黎輕輕皺了皺眉頭：“肥羊，是在說我呢？”

沉默了一瞬，許旺一聲大嘆：

“沒錯，就是你，實話跟你說了吧，我今天看見你就猜到你是第一次來羅浮城，而且身上有油水可榨。

“要不然，你以為我看上給你引路那五兩銀子？

“這五兩銀子，還不夠我進貢的零頭?！?

江黎細細品了品，這羅浮城的民風果然沒有那么淳樸……

但他卻沒有發(fā)作，反而問道：“進貢？”

“沒錯，進貢?！痹S旺點點頭，“我們想要保住這‘天道職業(yè)令’的鐵飯碗也是不容易的，每個月都得交貢?！?

江黎看了眼漆黑的甬道：“收貢的人就在這里面？”

“是的，”許旺回道，“每個月都有貢錢要求，他們不要銀子，要靈石。今天你用丹藥換了靈石的時候，我就跟他們說了，今天會帶一頭肥羊過來，把這個月的貢錢交上……”

江黎咂摸了一下：“所以你剛才在客棧說有辦法掙靈石，其實就是想帶我過來這里？”

許旺嘆了口氣，重重點頭道：“是！”

“我要是過來了，他們會搶完我身上的靈石？”

“不止靈石，”許旺補充道，“還有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搶完了就給人丟城外去。反正肥羊大都是從鄉(xiāng)下來的，哪來的回哪去?！?

江黎眼睛瞇了瞇，轉(zhuǎn)而問道：

“那你又為什么放棄了呢？”

許旺抬眼看著江黎，道：

“爺，你是個好人，我給其他人領(lǐng)路的時候，從來沒有多給的。我在他們眼里就是個下人，可你沒這么看我，你是第一個喊我‘旺哥’的……

“所以，我不能害你啊。

“而且啊，您是個有才的，解千機盒跟喝水一樣，肯定能在城里闖出名頭來，我這也算是結(jié)個善緣?！?

江黎點了點頭，卻又發(fā)現(xiàn)了話里的問題：

“既然已經(jīng)交不起貢錢了，你為何又自己一人過來？”

“唉……”

許旺嘆著氣搖了搖頭，“今天收貢的龍頭突然說心情不太好，要我們必須上貢。我這不是還有您給我的百兩銀子嗎？交個幾十兩應該能交差?！?

來龍去脈大概了解了，江黎咂了咂嘴：

“收貢的是什么人？你不是天道承認的引路人嗎？受了欺負，天道不管？”

聽到這，許旺臉色更苦了：

“人家也是天道職業(yè)，叫‘市吏’，專門管我們的。一天天正事不干，只知道壓榨我們這些沒有背景的底層職業(yè)。若是讓他不開心了，找個由頭罰上幾次，職業(yè)令都可能被收走?！?

江黎神色一正：“這不就是濫用職權(quán)，欺行霸市嗎？”

“誰說不是呢？”許旺嘆道，“爺你就趕緊走吧，你身上寶貝太多了，等他們發(fā)現(xiàn)你，可就走不了了?！?

江黎卻不為所動，確認道：

“你剛才說，他們每個月都要收夠靈石對吧？”

許旺不知這個問題是何意，下意識點了點頭。

“那他們應該有很多靈石吧？”

許旺一愣：“應……應該吧，我們每個月百來號人交貢呢?！?

“他們什么實力？”

“不是很清楚，據(jù)說龍頭是個煉氣后期……爺，您問這些是？”

“走，”江黎大手一揮，“咱們交貢去?！?

“啊？”許旺大驚失色，“我跟你說了這么多還不明白嗎？你要是去了了絕對有去無回的！”

江黎輕輕拍了拍許旺的肩膀：

“看在你這么關(guān)心我的份上，這一票算你一個?！?

許旺：“?。?！”

“爺！他是市吏，有正當身份的，咱斗不過他！”

“也對，你歸他管……”江黎愣了一下，“那你在這等我吧，算你入了個精神股?！?

“爺！你——”

許旺看著江黎悠悠然走進了甬道的黑暗里，急得直跳腳。

“嗐！就不該什么都跟他講！他一個鄉(xiāng)下來的，根本不知道這群人有多危險！”

在原地踱了幾步，本想一走了之的。

反正自己該做的都做了，后面發(fā)生什么，跟他沒干系！

走了幾步之后，卻嘆了聲氣，重重一拍大腿，轉(zhuǎn)身也一頭撞進了甬道之中……

“娘的，老子‘八步趕蟬’，把他搶出來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