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芳芳并不知道這只純野生鱉的實際價格，只知道老娘一年也難得買一次甲魚燉湯吃，何況，那還只是人工養殖的甲魚而已。
而眼前的，是一只吸取了天地精華和日月靈氣的大自然野生鱉。
只是，那只鱉好像已經知道自己要大難臨頭了，縮著一動也不敢動。
白光陰把玩了一會，竟一把將鱉扔給周芳芳，稀松平常道：“喏！老師，給！”
“吃？”周芳芳暗自吞咽了一口已經從胃里反流出來的口水...
“對啊！可好吃了，肉嫩湯美！”白光陰黑黝黝的眼眸里劃過一道耐人尋味的神色，小舌頭也不自覺的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周芳芳覺著事出蹊蹺，看樣子這孩子好久沒吃過，是饞了啊！便不解的問道：“小白，你前兩天不是已經抓了一個么，沒吃么？”
“吃了，生吃的，硬啃的，有點腥...”小光陰咂了咂嘴，補充道：“不好吃！咬不動...”
周芳芳憐愛之心頓起！
當場，立刻，馬上，就打消了之前想向白光陰要伙食費的念頭。
多可憐的孩兒啊！從小就沒人照顧，甲魚都吃生的！關鍵是老鱉的這副皮囊，能咬得動嗎？
小白這孩子，怕是從來都沒吃過熟食吧？
周芳芳正燒著水，準備燙甲魚皮的時候，隱隱約約又聽到鱉的一聲叫聲“咩”，聽起來，還是特別像羊叫。
周芳芳想，也許吧，這里的野生甲魚，都是這么叫喚的。
開水燙皮，是她無意間從老娘殺甲魚時看到的活兒...
鱉，野生甲魚，學羊叫？
嚯，山里的土鱉還會口技呢！
怪不得白光陰會鳥語！
這里的山鄉，真是藏龍臥虎之地啊！
至于師生兩人如何宰殺甲魚的血腥場面，就不展開細說了...
反正，周芳芳總算是吃到了進山后的第一頓飽飽的飯。
柴火燉鍋上，這鍋野生燉甲魚湯，根本沒有添加什么輔料，再說食堂里也沒什么佐料可供添加的，幾經燉煮滾開后，那誘人的金黃而濃郁的湯色，宛如琥珀般晶瑩剔透，蕩漾著誘人的光澤。
當周芳芳舀起第一勺湯滑入口品咸淡時，那滋味，仿佛是在舌尖上跳舞，鮮美得令人陶醉，那口感滑爽得，仿佛在口中立即就化開，釋放出極致的甘甜，豐富的層次。
周芳芳吃了和了好幾碗后，抹了抹自己的嘴角，才算是真正的體會到老娘買的養殖甲魚和今晚的野生鱉的區別。
她眼睜睜的看著小白又連吃了三大碗湯湯肉肉后，不無擔憂的沒收了孩子的碗，又嘗試著輕輕拍了拍他的小肚子，確認沒撐爆，這才放了心。
“小白啊，你下次可別再這么吃了，容易撐著的！小肚皮撐壞了，以后可補不回來的...”周芳芳輕聲細語的叮囑道。
吃是吃飽了，喝也喝足了，但是，竹林小學的校園里，依舊還是兩個人。
周芳芳依舊只有一個說話的對象。
她便好奇的問起小白，以前的學生有多少個？
白光陰猶豫了好一陣子，若有所思道：“老師，這個，還不一定呢...有時候能見到很多，有時候吧，一個都沒有...”
“……”
“嗯？”
“這么嚴重的逃學率，前任校長難道不管嗎？”
“老師，你說的是我們的老校長啊？校長很忙的！”白光陰瞪圓了銅鈴般的眼睛。
這讓一向孤冷，看著像是小大人的他格外可愛俏皮起來。
他認真道：“校長他，他一直在忙著為飛升做準備呢！”
周芳芳只能慈愛地看著白光陰。
她忍不住，又輕輕愛撫了他圓滾滾的小腦袋。
哎，這孩子，小小年紀就傻了，被前任校長忽悠忽悠就給忽悠瘸了。
那個一心只想跑路的前任校長，給小孩子洗腦的話，白光陰竟然真信了！
為了不傷及孩子幼小純真的心靈，周芳芳用慈愛的眼神、鼓勵的語氣道：“嗯，看來，老校長還是很棒的！他能專心致志的堅持做一件事情，你也要好好學習哦！以后也專注的去做事情，好嗎？”
“嗯！好，我聽老校長的，更聽新校長的！”白光陰仰起頭，認真回道。
“小白，你認識整個村子和附近幾個村子的路嗎？認識路的話，咱們明天一起去找找還沒來報到的同學們，好不好？”
“好！”白光陰乖乖回道。
“那，先找誰呢？”周芳芳拿出來前任校長的手繪地圖！
這張地圖，顯然是有些年份了，有些老舊了，上面被涂抹了很多種顏色。
前任校長說圈了紅色的就是，可是地圖看上去至少經歷過很多次招生了，光紅色的顏色就有好幾種，淡紅色、深紅色、淺紅色、粉紅色、暗紅色，也不知道哪些才是應該去家訪的新學生的家。
白光陰顯然是看不懂地圖，他在一旁猶豫許久，弱弱道：“老師，有個人，他家很有錢...就是，不肯來上學...”
“為啥？”周芳芳不解問道。
難道，他就沒有對知識的渴望嗎？
白光陰小聲但很堅定的說道：“他摳……”
周芳芳更感到了不解：“啊？上學這種事兒也能摳？”
白光陰撅起了小嘴，肯定道：“是的，一想到上學要花費筍干，他說自己情愿當文盲！”
周芳芳：“？？？？？”
……
周芳芳打定了主意，要在白光陰的帶路下，去走訪流失的生源。
那是因為，她昨晚在床上沉思良久，已經做出了擔任竹林小學校長后第一個重大決定：開源節流！
節流自然是能省則省，至于開源，當然是去找有效的生源，盡快擴大招生！
所以，必須先找到學生！
只有找到學生，說服了他們，他們才能繳學費，學知識，做人才！
……
第二天一早，天色才蒙蒙亮，周芳芳就已經背著雙肩包，跟著向導白光陰的腳步，去找第一個新同學，綽號“葛朗臺”的徐福。
他本名叫徐福，“葛朗臺”是周芳芳聽小白說摳門后，自然而然聯想到的綽號。
出了校門，一眼望去，清晨的竹海山鄉，天空漸漸褪去夜的深邃，換上了淡淡的藍灰色調，天際線上悄然泛起一抹柔和的橙紅，那是日出的預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