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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骨證科

  • 法醫骨證
  • 五里瓏
  • 5367字
  • 2024-06-17 15:37:32

“喂!蘇法醫,等等我!”

王亞雷剛剛將他的老式越野警車在公安廳大院停下,看見一人正騎著山地車從眼前晃過。那人身穿灰色運動短裝,臉型異常瘦削。他確信那是刑警總隊的法醫骨證專家蘇天易。

蘇天易的腳在山地車的踏板上停了停,左手用力捏了下剎車,車子減慢速度,在靠近停車場的路邊緩緩停下,然后扭回頭來看,看見一位長頭發的胖臉小伙子正在越野警車駕駛室里向他招手。

王亞雷見蘇天易停下來等他,便急忙拿起擺在副駕座上的黑色手提包,夾在左腋下,拖著酸脹的身體從駕駛室中爬出,還沒等站穩,就急匆匆地朝蘇天易追去。

雖然才早上八點鐘,可是六月里火熱的太陽已經將柏油路面曬得滾燙,梧桐樹上的知了正撕破了嗓子在叫嚷。

王亞雷跑到蘇天易面前,胖臉上已然有了幾點汗珠,他著急說道:“我叫王亞雷,東嘉縣公安局刑警大隊的偵查員,我有塊骨頭想請你幫忙看看。”

王亞雷低著頭,邊說邊將腋下的手提包換到左手中,伸出右手“吱”的一聲拉開了手提包的拉鏈,從包里拿出一塊骨頭。

蘇天易看了看王亞雷手中那只拉鏈頭上還掛著吊牌的手提包,一臉慍怒道:“新買的真皮手提包,拿來裝骨頭了,你們東嘉都是暴發戶呀?”

王亞雷滿臉堆笑,將手提包又夾在左腋下,隨后將骨頭從右手換到了左手,空出右手去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說:“不是啊,事情有點急,找不到合適的袋子,女朋友送的生日禮物,順手拿來將就一下,洗洗還能用。”

蘇天易沒去接骨頭,只是抽了抽鼻息說:“陳年尸骨,還有腐敗的味道,感覺你們東嘉不是太重視呀。”

王亞雷不知道蘇天易話里藏著什么意思,但依然滿臉堆笑,又抹了抹臉說:“這個……我連夜趕了六個小時的路送過來,能說我們不重視嗎……蘇法醫,你看,這骨頭是交給你嗎?”

蘇天易看不慣王亞雷的滿頭長發,滿臉不高興地說:“這算是重視嗎?知道送骨頭來,卻不知道讓法醫自己送來。實話說吧,你們偵查員送骨頭來找我,實在有些魯莽,我是很不歡迎的。骨頭上的事情,你們聽得懂嗎?”

王亞雷臉上的笑容僵在了那兒,他本來就不愿意連夜被派來公安廳送檢,沒想到這會兒還被蘇天易挖苦,心里一肚子的火。可他聽人說起,公安廳的人都不好惹,這兒可是人家的地盤,說什么也得憋著。

王亞雷想起經常在公安內刊上看到有關蘇天易辦案的報道。蘇天易原先是江越大學法醫系副教授,兩年前調入公安廳刑警總隊后,成了全省刑警內部人人皆知的法醫骨證專家。報道只說他辦案如何一絲不茍,又如何通過對骨頭縝密分析,抽絲剝繭,屢破大案,是刑警總隊不可多得的一把尖刀。從報道中的照片上看起來,蘇天易是個四十來歲沉穩可親的科學家模樣,卻沒料到他說話像是暴躁的獅子座,有點霸道,特別不講理。

“這……這……蘇法醫,因為我們那邊的案子還在繼續勘查現場,法醫忙不過來,所以就……”王亞雷也是實話實說,東嘉縣公安局僅有一名法醫,抽不開身,而他平日里工作吊兒郎當的,大隊長自然就將這種不用動腦筋的苦差事派給他了。

“我見多了,你們總能找出一萬種理由,我不需要你們的理由。”蘇天易的臉上忽然浮起一副難以形容的傲慢表情,直視著王亞雷,“不過,看骨頭,找我就對了。”

王亞雷見蘇天易雖然冷言冷語,可是并沒有拒絕自己,心里頓然舒緩了許多。他本來還擔心遭到拒絕,自己完不成大隊長交給的任務。他定了定神說:“蘇法醫,那就麻煩你了。是這樣的,昨天我們東嘉下了一場暴雨,大水沖毀了一片山坡,一個小孩在滑坡底下發現了這塊骨頭……”

“跟我來吧。”沒等王亞雷說完,蘇天易便打斷了他,抬起右腿跨上山地車,速速地朝前騎去。

王亞雷將骨頭又塞進手提包,拉上拉鏈,右手又習慣性地抹了把臉上的汗珠,跟在山地車后一路小跑。

刑警總隊在三號樓,蘇天易將山地車停放在樓邊上的自行車棚里,招呼此時已經氣喘吁吁的王亞雷走進了大樓。

王亞雷三年前從宋都警校畢業,擔任派出所所長的父親將他硬塞進刑警隊鍛煉。他心里是一萬個不愿意,當初上警校就是父親逼的,別說畢業了進刑警隊。他平時貪吃愛睡懶覺,刑警隊的快節奏適應不了,而且很難出成績。三年來,光是遲到的問題,被大隊長不知罵了多少次。

這是他第一次到公安廳出差,連夜開車過來,一路沒合上一眼,此時一直犯困著。

進了電梯,蘇天易摁了十樓的按鈕,一聲不吭。他背對著王亞雷,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電梯上端顯示屏上不斷變大的樓層數字,腦海里想著的卻是剛才那塊髖骨。

因為剛才遭到搶白,王亞雷現在輕易不敢說話,怕引起蘇天易不爽,耽誤了大事。他只想辦成大隊長交給他的任務,要是蘇天易說這骨頭是從荒墳野冢里被大水沖出來的,他立馬就去賓館開個房間睡大覺。

王亞雷的眼睛不經意間瞟到電梯右側壁上掛著一塊樓層指示牌,從二樓到十二樓,刑警總隊各要害部門一覽無余:重案偵查科,冷案與系列案件調查中心,全省指紋中心……十樓是法醫骨證科,十一樓是法醫科。

王亞雷沒想到法醫骨證單獨成了科,忍不住問道:“蘇法醫,原來你們法醫骨證科實力這么雄厚,還和法醫科分家呀?”

蘇天易沒轉身,只是淡淡地說:“法醫骨證科是我來總隊之后單獨成立的科。金總隊長的意思是,法醫骨證要好好搞,可以和法醫科齊驅并駕。實際上,法醫骨證科在我們內部被叫做法醫二科,只不過干的活重點側重在骨頭上。”

王亞雷好奇地問道:“那法醫骨證科有多少人呀?”

這時候電梯“叮”的一聲,十樓到了。

蘇天易轉過頭來說:“就我一人,我是科長。”

電梯門緩緩地開了,王亞雷驚訝地發現,電梯間正面墻上掛著一塊長方形的黑色大理石牌匾,從上到下陰刻著五個大字:法醫骨證科,他怎么看都覺得那像極了一塊墓碑。

“先跟我去實驗室吧。”蘇天易說完,在電梯左側的一扇玻璃門邊的密碼盤上輸入幾個密碼,電動玻璃門便往一邊開去。

王亞雷心里有點緊張,戰戰兢兢地跟著蘇天易走進實驗室。他發現里面有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的兩側都是裝飾著玻璃墻的房間,看上去至少有十幾間。

迎面的一個大房間著實讓王亞雷大吃一驚,透過玻璃墻可以清晰地看見,那房間少說也有百來平方。貼著墻壁周圍擺放著許多不銹鋼架,架子上盡是些骨頭。有被砍過的,有被燒灼成烏黑殘缺的,有畸形怪樣的……除了那些齜牙咧嘴的顱骨之外,他無法分辨那些骨頭到底叫什么名字。他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多七七八八的骨頭,突然一下子在眼前冒出。

讓人匪夷所思的是,這房間的中心位置居然有座平地而起的墳墓。墳墓下方有個水泥底座,墓體是半橢圓的黃土結構,上面長滿了枯黃的野草,而墓碑已經被移到了墓邊上,黑洞洞的墓穴里露出一口掉了漆的紅棕色棺材。

王亞雷看了之后,頓時毛孔都豎了起來,他不能確信棺材里到底有沒有尸體。他只是在想,這墳墓他怎么看都不像是博物館搭建的那種模型。因為要是模型的話,棺材也不必搞這種掉漆做舊吧。

“這……”王亞雷愣愣地站在那兒。

蘇天易朝王亞雷瞥了一眼說:“兇手殺人之后將尸體埋在別人的墳墓里,沒人找得到尸體。直到這座墳墓被一位算命先生道破了天機,里面發現墓主和被害人兩具遺骨。我們懷疑這跟另外一起失蹤七人的系列案子有關,兇手可能是連環殺手,我們叫他藏尸君。我們手上可靠的證據也只有這個墓了,所以我干脆把這墓搬回實驗室,有空就看看。”

王亞雷聽了之后,不禁心潮起伏,他從來沒見過這么大的案子,更沒聽說過還有這么辦案子的,動輒就把整座墓搬回實驗室。

震驚之余,王亞雷吁了口氣問道:“那算命先生是怎么排除嫌疑的呢?”

蘇天易淡淡地說:“我們去開棺的那天,發現算命先生的尸體掛在墓前的一棵銀杏樹上。”

“不是畏罪自殺嗎?”

“是被勒死后掛上去的,全身還被扒得精光,兇手顯然是在向我們宣戰。”

“那沒有可疑的對象嗎?”

“藏尸君好久不作案了,我們沒地方去找。”

王亞雷瞪大了眼,驚訝得竟一時語塞,轉而問道:“那調查還在繼續嗎?”

“廢話,怎么你也有興趣?要不要一起來加入呀?”

“我?算了吧,我女朋友還在等我回去呢。”

“藏尸君要是知道你這般沒斗志,他可能會很失望。”

“可我只是東嘉的一個小民警,就算想加入你們總隊,也沒人要我呀。”

“這不是理由。”

王亞雷見蘇天易咄咄逼人的樣子,便換了話題:“蘇法醫,這么大一個實驗室,怎么就你一個人呀?”

“法醫骨證科干的活就是終日找骨頭,洗骨頭,看骨頭。工作枯燥無聊,找不到合適的年輕人來幫忙,所以暫時也就我一個人咯。”

蘇天易招招手,將王亞雷帶到右手邊一個小房間。

王亞雷看到那個房間的門上寫著“受理室”三個字,里面的設施非常簡單,進門是一張黑色的人造石受理臺和面對面的兩把轉椅,墻邊放著一只超大的冰箱。他能想到的是,冰箱里裝著的沒準又是什么新鮮的骨頭或尸塊。

“坐吧,把骨頭給我瞧瞧。”蘇天易已經在受理臺里側的那把椅子上坐下。

王亞雷將手提包中的骨頭拿出,放在受理臺面上,然后坐在蘇天易的對面。

蘇天易從受理臺抽屜中抽出一副透明的一次性手套,慢條斯理地戴上,戴手套的時候眼睛就沒有離開過那塊骨頭。

“這是人類的髖骨,髖骨下端的恥骨角明顯大于九十度,死者顯然是女性。骨盆寬大,死者體型可能有點胖。”蘇天易拿起骨頭說,“髖骨的恥骨聯合面溝嵴平行有致,我估計死者的年齡大約在22歲左右。”

王亞雷感到非常驚訝,沒想到蘇天易做判斷如此之快,他們東嘉的法醫可是花了一晚上時間才給出意見的。

“骨質致密,沒有軟組織附著,顏色發暗,氣味不濃,死亡時間大概五年吧。”蘇天易像是在自言自語。

王亞雷復述道:“就是說,一位22歲的胖女孩,死于五年前?”

“還懷過孕。”

“就憑這塊骨頭能看出懷過孕?”

蘇天易突然抬起眼說:“你們東嘉的法醫沒說起嗎?”

“我們法醫也說是二十來歲的女孩,但推斷的死亡時間不一樣,懷孕沒提到。”王亞雷的眼神看起來有些迷茫。

蘇天易沒說話,垂下眼皮繼續翻轉著整塊髖骨,他忽然發現髖骨的髂棘位置有一處破損,急忙抓起放大鏡,對準破損處仔細觀察。

過了一會兒,蘇天易眉頭緊鎖在了一起,繼而又將髖骨不停地翻轉著,他是想確認其它部位有沒有相同的破損。

王亞雷完全不懂蘇天易為什么會突然皺起眉頭,更不知道過會兒蘇天易會告訴他怎樣的答案。

王亞雷忐忑不安起來,雙眼一動不動地盯著蘇天易,似乎這時候才發現,蘇天易裸露的前臂居然瘦得像根木棍,特別是當他左手拿著髖骨右手拿起放大鏡雙手離開桌面時,幾乎就可以看到他黝黑的皮膚下包裹著的骨頭形狀,不由得想起他的山地車,心想一個喜歡騎車的人怎么會全身不長肉呢?

王亞雷重新打量了蘇天易一番,他身材雖高,但看得出來,他灰色T恤包裹著的身子顯得極其單薄,長臉瘦得有點可怕,只不過此刻專注的眼神會讓人轉移視線,很容易忽略掉他身體上的缺陷。

王亞雷正思量著,蘇天易忽然說:“是案子。”

“是案子?”王亞雷反問了一句。

“一個年輕女孩遭到鋸子分尸,你說算不算案子?”蘇天易將放大鏡朝王亞雷晃了晃,放大鏡中有燈光的亮影在晃動。

“鋸子分尸?我們法醫說骨頭沒有發現人為損傷,更沒有說死者遭到分尸。”王亞雷驚得合不攏嘴。

蘇天易抬眼說:“所以你們大隊長不太放心,讓你來找我。”

“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只不過這是真的嗎?”王亞雷似乎有點不太放心。

“我說的吧,跟你們偵查員很難溝通,你們法醫沒看出骨頭上的鋸痕,你們不放心。我說是鋸子分尸,你們又表示懷疑。要不,勞駕你自己再看看?”蘇天易又是一臉怒氣,將髖骨往王亞雷手中一塞。

王亞雷縮回了手,說道:“別別別,我哪里看得明白呀。蘇法醫,你就別寒磣我了。我得跟我們大隊長匯報一下,能借用你的電話嗎?”

“當然可以,你就說這是分尸案,讓你們大隊長開始忙起來吧。”蘇天易開始脫手套。

王亞雷拿起受理臺面上的電話,撥了東嘉的長途,他將蘇天易的話告訴了電話那頭。

一會兒工夫,王亞雷摁住話筒對蘇天易說:“我們大隊長說請你去東嘉一趟,指導我們的發掘工作。”

蘇天易的身體往轉椅后面靠了靠,皺著眉頭說:“去挖骨頭?”

王亞雷點點頭,沒有吱聲。

“好啊,我早就料到了。這骨頭,我去挖定了。”蘇天易站起身來,走到洗手池邊,在手上抹了點洗手液,打開水龍頭沖洗了一會兒。

王亞雷見自己終于完成了任務,心里一陣輕松。

蘇天易洗好手,去刑警總隊技術處曾處長那兒匯報情況,回來的時候帶著一部大塊頭的摩托羅拉手機,王亞雷見了不禁贊嘆道:“你們太豪了吧,出差還配手機?”

“工作需要,這算不了什么,再過幾年就二十一世紀了,那時候人人都會有手機。”蘇天易將手機塞進了一只公文包。

“不太可能吧,你瞧你這部手機,估計要耗掉我一整年的工資才能買下。我們局長都沒有,誰買得起呀?”

“你們有對講機呀,很好用。”

“對,還有傳呼機,只是效率低一些。”

“那還不夠嗎?”

蘇天易說完,帶著王亞雷去器材室。打開門,他指著里面靠墻整齊擺放著的五只大鋁合金箱子說:“這些,都需要帶去。”

王亞雷心想,這是把他當搬運工了么?

可蘇天易此刻的話就是命令,他彎腰就去搬,心里雖然有些不愿意,嘴里卻說道:“好嘞,我都搬到車里去。”

“對了,我去辦公室換衣服。你下樓之后,把我的山地車也帶了去。”蘇天易走出器材室,隨后扔下一句話。

王亞雷彎著腰愣在了那兒,又聽見蘇天易說:“山地車可以折疊,你小心點!”

蘇天易的腳步聲消失在實驗室的走廊上。

王亞雷心想,也許蘇天易知道這個案子不好辦,可能會在東嘉呆上很久,所以把山地車也要搬去,他定是沉迷于自行車運動。

王亞雷見五只箱子大小不同,箱子拉手底下分別粘貼著黑色的標簽:“勘查箱”、“測骨器”、“勘查帳篷”、“文獻資料”、“課題研究”。

他能理解前面四只箱子標簽的意思,可就是不明白“課題研究”箱子里頭裝的是什么東西,心想外出跑案子還有時間研究課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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