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她又恢復(fù)如常,依著婢女的禮向我俯了俯身。
“小姐。”
我?guī)еo,目不斜視地走向了正堂前的太師椅。
“寧王殿下來過了,日后,你當(dāng)喚我一聲長姐。”
宋婉兒聽聞此話,當(dāng)即活了過來:“真的?殿下答應(yīng)了?他真的答應(yīng)娶我了?”
她眼中的神采太過灼人,像是將死之人的回光返照,看得我眉頭一皺。
“寧王來的不算晚,想必消息早已傳到了內(nèi)院,你又何須做出這般惺惺之態(tài)?”
她臉色一僵,但很快又勾出一個笑:“妹妹出生粗鄙,沒見過什么大世面,言行無狀,惹姐姐笑話了。”
她撫了撫鬢邊的素色簪子,仿若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睫輕抬。
“不過妹妹能有今日,全仰仗姐姐當(dāng)日能夠伸出援手,妹妹對此,感激不盡。”
她這話著實(shí)有些不要臉。
我將桌子上的茶盞盡數(shù)掃落,上好的青花瓷碎了一地。
阿無眼疾手快地站在我的身側(cè),擋住了飛濺而起的碎瓷片。
“我救你于危難,又給你安身之所,你不但恩將仇報,還妄想取而代之,眼下是得了寧王的庇佑,覺得自己有靠山傍身,便可以隨意羞辱我了?”
我與宋婉兒之間雖沒什么情分。
可她到底跟了我半個月,半個月的時間沒能讓我看清一個人,我一時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宋婉兒不疾不徐地抖落身上的茶葉,施施然地向我跪了下來。
“姐姐誤會了,妹妹自知罪孽深重,彌補(bǔ)懺悔還來不及,又哪里敢故意羞辱姐姐?方才無奈將姐姐激怒,不過是想讓姐姐明白,真正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宋婉兒跪在地上,言辭懇切,全然不顧滾燙的茶水片和碎裂一地的瓷片。
她屏退屋子里看守的下人,跪在我面前,將自己的真正意圖娓娓道來。
原來,宋婉兒從踏入沈府的那一刻起,溫瀾就看出來她不是真正的沈書黎。
她那點(diǎn)蹩腳的小技倆,瞞得過像父親那樣粗枝大葉的男子,卻騙不了在后宅里浸淫多年的溫瀾。
可溫瀾不僅選擇了隱而不發(fā),還反過來幫助宋婉兒學(xué)習(xí)如何成為真正的沈書黎。
這一切的目的,都是為了她的親生女兒,沈初宜。
御史大夫蘇誠,是父親的故交。
我還未出生時,母親便同蘇家的夫人定下了娃娃親。
沈初宜從小跟著蘇家的長子蘇睿一起長大,明知我二人已有婚約,卻還是一發(fā)不可收拾地愛上了他。
這么多年來,蘇家一直記著當(dāng)初的諾言,即便我遠(yuǎn)在揚(yáng)州,蘇家的禮節(jié)也未曾斷過。
溫瀾為了讓自己的女兒得償所愿,以真相為籌碼。
先要挾宋婉兒用我的名義向蘇家退婚,后又以維護(hù)沈、蘇兩家的關(guān)系為借口,將自己的女兒許配給了蘇睿。
不僅如此,宋婉兒還需要在外人面前故意出丑,好襯托出沈初宜的與眾不同,遺世獨(dú)立。
自古以來,女子后半輩子的命運(yùn)全寄托在這婚嫁之事上。
溫瀾不斷地詆毀宋婉兒的名聲,無疑是要絕她的后路。
她不甘心自己的前途就這么被溫瀾拿捏,只能另謀出路。
放眼整個京城,唯有寧王是沈家和溫家都惹不起的角色。
寧王風(fēng)流又多情,專愛高門貴女,對于投懷送抱的宋婉兒,自然來者不拒。
宋婉兒抬起手緩緩撫摸著自己的肚子,神色黯然。
“姐姐,不管你信與不信,山崖那日,我是真心想要救你的。只是那截松柏早已腐朽,根本承載不了兩個人的重量,把你推下去,真的是情非得已。而后冒充你回到沈府,也是走投無路的無奈之舉。”
“我是苦過來的人,能求來一個安穩(wěn)的余生,就很知足了,如若不是被逼得沒了活路,我也不會拼著聲名盡失的風(fēng)險去找寧王。”
“現(xiàn)如今殿下垂憐,我不用為了活下去再去做那些喪良心的勾當(dāng),我只想好好地彌補(bǔ)之前犯下的過錯,為我肚子里的孩兒積一積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