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原本是有征兆。
昨日洪子昴娶妻,卻突然傳出重病臥床,無法起身拜堂。
洪子昴娶妻三次,娶妾無數,每每如此。
眾人都已經習慣了。
洪子昴的父親洪瞻甚至也繼續依照堤廬老家舊時的風俗,讓洪子昴的親弟洪子熔簪花披紅,代為行拜堂之禮。
卻在拜堂時生了變故,將要拜堂之時,臥病在床洪子昴派人送來一只公雞。
來人道:“二公子說新娘子入門,他無法起身甚是愧疚,因此命我送來大雄公雞一只,替他拜堂?!?
洪家祖上本有規矩,若生了重病,家中有兄弟,以兄弟代為拜堂。
家中若無兄弟,再以公雞代替。
洪家三兄弟,以前都是大少爺洪子齊替洪子昴拜堂。
這次洪子齊遠在堤廬老家,來不及趕回京城,因此讓七歲三少爺洪子熔替洪子昴拜堂。
但這次洪子昴直接送來了公雞替他拜堂。
這說明什么?
說明洪子昴認為洪子熔并非他的兄弟,乃是孽種,不能代表洪氏血脈,因此送來公雞拜堂。
在場的賓客誰不是有一副玲瓏心腸,轉眼之間,在場不下數十人明白洪子昴送來公雞的意思。
碰一聲,瓷碎聲裂,敬茶的茶水哐地一聲摔碎在地,茶水四流,在堂上留下丑陋的痕跡,王茵矛臉上的笑容瞬間一白。
葉麗娘被大紅蓋頭擋住了視線。
忽然聽見一個柔媚的女聲響起:“葉氏,你是葉家之女,葉家也是百年耕讀世家。”
說話的是王茵矛,她繼續道:“葉氏,你說是依照家中舊俗,你與熔兒拜堂?還是依照弗封自個兒的意思,與公雞拜堂?”
王茵矛立即將洪子昴否認洪子熔身份之舉轉移為洪子昴個性與家中習俗的對抗。
若葉麗娘愿意與洪子熔拜堂,得罪的是洪子昴。
若葉麗娘愿意與公雞拜堂,得罪的則是整個洪家與她王茵矛。
兩者相比孰輕孰重?
若是平常人家的女兒自然會聽從婆婆的意見。
不過對于葉麗娘,這個問題不用遲疑。
她來洪家的目的十分明確,就是為了洪子昴。
“出嫁從夫”紅蓋頭下的葉麗娘柔弱的聲音響起:”妾身……妾身聽夫君的?!?
“咯咯咯!”堂上的公雞打了一個響亮的鳴,甩了甩雞冠子。
“好?!边^了半響,王茵矛似乎是笑了一聲:“好一個出嫁從夫。”
昨日替洪子昴拜堂的公雞,今日就被洪子熔玩死了。
此刻洪府正堂上,看見死雞的洪瞻面色隱隱發黑,對洪子熔說:“你過來?!?
“夫君”王茵矛輕拍輕拍了拍洪瞻的手背,安撫道:“熔兒還小,不懂事,你別生氣。”
洪瞻看了一眼王茵矛,又看了一眼洪子熔,嘆了一口氣,忍下怒氣只道:“沒有下次了?!?
王茵矛此刻才仿佛注意到了一直跪著,滿臉茶水的葉麗娘:“怎會如此不小心,快起來?!?
王茵矛溫柔極了,幫著葉麗娘擦拭著滿臉的茶水:“真是可憐見的?!?
王茵矛又從手中褪下一個成色極好的玉鐲戴在葉麗娘的手腕上,溫和笑道:“快回屋換身衣服吧,以后服侍好弗封便是,倒也不用常來給我立規矩?!?
自始至終,王茵矛未接過葉麗娘的茶。
葉麗娘的睫毛上掛著水珠,微微一顫,仿佛立馬就要哭出聲,但是最終她還是唯唯諾諾點了點頭。
語氣里含著哽咽:“是,母親?!?
新婚第二日,男方家長要送新婦見面禮,同時新婦也要送男方家族成員見面禮,展示自己的手藝。
葉麗娘低聲喚來啞女,啞女捧著一雙鞋襪遞給旁邊服侍的婆子。
“這是給父親母親做的鞋襪,祝父親母親健康長壽。”鞋襪上繡著金絲銀線的蟠桃祝壽,手藝極好。
洪瞻點了點頭。
葉麗娘眼里嘬著淚,又從懷中摸出兩個香囊,“一個是送給長兄,長兄在老家,請家人轉交?!?
洪瞻又頷首,命人接下。
“一個是送于三弟,哎呀,這個不好?!比~麗娘看著另一個變了形的香囊皺起了眉。
葉麗娘手中的香囊是絲制造面,不可遇水,遇水則變形。
來正堂見禮之前,葉麗娘在懷中放了好幾個香囊。
剛剛滾燙的茶水迎面澆下,葉麗娘放在衣衫最外面的一個香囊變了形,其他完好無損。
洪瞻本想說不妨事,卻聽見葉麗娘開口說:“只準備了兩個,這個本來是特意準備給三弟?!?
葉麗娘垂首,極其懊惱,收回手中的香囊:“只好下次再送給三弟。”
新婦也要送男方家族成員見面禮。
若是未送。
也是未承認對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