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姜琉璃應該猜到翠芝被收買了吧。
只是她已經不在乎了。
蕭鳴一直覺得姜琉璃是惱恨他封旁人為后。
其實他不懂,姜琉璃不是拈酸吃醋,是恨!
恨他利用完姜家后又害了姜家滿門。
恨自己識人不明害了自己害了全家。
更恨世道不公,忠君愛國者死無全尸,諂媚奉承者官運亨通。
我替她揉了揉膝蓋。小聲說:
“到了那邊就不會被罰跪被杖責了。”
“也不會大雨天下水替旁人撈玉佩了。”
“更不會大冬天被迫替人進山里打野味兒。”
“還不會為了護著一個獸人而被人毆打。”
人死了以后,病痛也會消失吧。
昭陽宮里的下人都跑光了,我在花園里的大樹下挖了一個坑,把人葬了。
我把墳頭踏平,這樣誰都看不出這是一個墳墓了。
沈輕柔在昭陽宮折了一個左膀右臂,自然難以釋懷。
她消停了幾天,就潛人來喚我:
“皇后娘娘請貴妃娘娘御花園敘舊。”
我隨意套了件衣裙,一個首飾沒帶,就去了。
沈輕柔滿頭珠翠掩唇譏笑:“妹妹怎得打扮得這樣素凈,可是宮里沒什么值錢的首飾了。”
我順手摘了一朵花,對著沈輕柔一吹,花瓣順勢飄了起來,不少花粉混著我手心的藥粉飄到沈輕柔臉上。
我陰陽怪氣道:“家里男人太能花,糟糠妻只能縮進褲腰帶過日子啊。”
周圍的小宮女小太監們突然撲哧笑出了聲。
沈輕柔臉上一變:“笑什么?”
小宮女諂媚一笑:“娘娘恕罪,近來宮里都在看一出話本,奴婢有幸看了幾眼。”
她說完朝我挑釁一笑:“奴婢覺得,和貴妃娘娘的經歷很相似呢。”
沈輕柔緩了語氣:“竟有這等事,你還不快說說看。”
那宮女娓娓道來,話本子上講,有只母老虎,特別兇,公老虎苦不堪言,后來公老虎遇到了一只小貓,雖然小貓跟過旁的小貓,但小貓溫柔善良,公老虎為了這只小貓將母老虎攆走了。
她說完,沖沈輕柔討好地笑了笑,卻見沈輕柔臉色僵住了。
我強壓住嘴角的笑意:“那這只小貓還真是有福氣呢。”
宮女沖我翻了個白眼:“就是,二嫁之身又如何,還不是得了公老虎的青眼了。”
“住口!”沈輕柔氣得渾身哆嗦起來,“把這賤婢拉下去。”
她轉而看我:“是你?”
肯定是我啊!宮里敢她觸霉頭的人舍我其誰!
為了把這話本宣揚出去,我可是花了不少銀子呢!
不過我不想承認…不是怕她,純粹是想給她找不自在!
我兩手一攤:“這是什么話?那宮女是你的宮女,她講話也是你讓她講的,怎么怪我呢?”
“好,好,好。”沈輕柔臉色漲得通紅,“貴妃以下犯上,我要讓圣上替我做主。”
沈輕柔曾經與蕭鳴指腹為婚,但到了成婚的年齡,卻主動嫁給了蕭鳴的哥哥楚王蕭兆。
楚王造反后逃走,沈輕柔被流放,直到蕭鳴登基才被接回。
為了沈輕柔的名聲,也為了自己的面子,此事辦得極其隱蔽。
外間只知道蕭鳴有白月光,還封了皇后。
卻不知道白月光嫁過人,還是嫁的叛軍首領。
這宮女不知內情,只想以母老虎和小貓來隱喻我的兇悍和沈輕柔的溫柔,卻不想拍馬屁拍到了馬腿上。
想到這里,我噗嗤一聲笑出來了。
“貴妃,”身后一個男子聲響起,“朕以為你棄惡從善,沒想到還是如此卑劣。”
蕭鳴不知什么時候來的,此時正拍著她的手以示安慰。
我抿唇一笑:“圣上好像親眼看到了一樣呢……”
沈輕柔靠在蕭鳴身上,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妹妹要對我有氣直接說就罷了,何必拐彎抹角的。”
“我知道我配不上蕭郎,我這邊主動辭了皇后之位,讓位給你。”
真是臉大。
我點點頭,“也好,反正本來也不是你的。”
“姜琉璃!”蕭鳴怒喝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你敢說今日之事與你無關?”
“還是說,你要到了慎刑司才肯說實話。”
我“嘖嘖”兩聲:“那圣上說說,我打的什么主意?”
“再說了,那小宮女就是講個話本子,也沒說皇后娘娘嫁過人啊,不知皇后娘娘為何這么激動。”
“圣上……”沈輕柔哀怨一聲,居然掉下淚來。
蕭鳴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輕輕擦拭著美人的淚珠。
他臉上黑得能滴下墨來,看我的眼神帶著惱怒。
我十分體貼地擺擺手:“圣上不用這么看臣妾,不就是慎刑司嗎,為了以證清白,臣妾去就是了。”
此話一出,別說蕭鳴,就連哭哭啼啼的沈輕柔也忘了掉淚。
兩人怔怔看著我,竟都沒回過神來。
慎刑司是宮里人受了錯挨罰的地方,宮女太監常來此處,但皇妃進慎刑司,這還是頭一遭。
兩個小太監不知如何處置,只能將我交給管事大太監。
大太監一身漆黑的衣服,渾身沾滿血腥味,他緩緩回過頭來,一見到我,忽然愣住了。
“王公公,別來無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