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明亮皎潔的月光揮灑在這熱鬧的的城鎮中。月色的映襯中,城中那片最為黑暗的桉樹林,也在這月光的照射下染上了些許光亮。
沈府內,亦珩望向窗外綴滿繁星的天空,不免生出幾分擔憂:“都這個時辰了,小桉倘若還不回來,恐怕這次父親也護不住她了?!睂Υ@個沈桉這個唯一的妹妹,他自是十分疼愛。但這小丫頭卻毫無淑女風范,針織女紅一塌糊涂。那年自己赴京趕考,正值寒冬臘月,貢院更是異常寒冷。她聽說后,自告奮勇要為兄長縫制御寒的斗篷。好不容易勉強縫好,還未等他穿上,那斗篷早已自己崩開。前功盡棄,沈桉自己也被針扎成了篩子。
想到這,他不禁無奈的笑笑,轉向一旁的小廝:“你去前廳看看小姐回來了沒,如若沒有,那便……”話未說完,前廳傳來少女銀鈴般的聲音;“爹娘,我回來了!”小廝聞言,看看自家公子。沈珩擺擺手,放下手中書卷。小廝便立馬識趣的將其收好,跟著沈珩快步走向前廳。
前廳內,沈桉正興致勃勃的把自己從燈會上買來的小玩意展示給沈易。看見快步走來的沈珩,立馬拿出自己早已看中的禮物,滿臉笑容的遞給兄長:“快打開看看,我在燈會上看到,就覺得兄長一定會喜歡!”見沈珩還愣愣的站在原地,沈桉便直接拿過盒子,幾步跑到沈珩旁邊,把盒子塞到他懷里后,努力的踮起腳,在兄長耳旁悄悄的說:“這個是用我自己攢的錢買的,希望你能喜歡”
亦珩聽著,啞然失笑。于是俯下身,摸摸沈桉那烏黑而又柔軟的頭發:“兄長會珍惜小桉的禮物的,不過你可知道,你現下這么晚回家,娘有多擔心?”沈桉這才反應過來,不安的望向兄長:“娘估計又要罰我抄書了,上次罰我抄的典籍足足有三頁長,字又多又難寫……”不等亦珩回答,沈桉就被走來的沈易拉走:“小桉,你娘有事要跟你說,你記著,你娘說什么你都千萬別還嘴,如若情況不對……”沈易絮絮叨叨的說著,沈桉有些不滿:“爹,我和兄長話都未說完呢!”緊接著一把撒開被拉著的手,氣鼓鼓的瞧了眼沈易。
沈易并未發現女兒的不滿情緒,重新拉起沈桉,腳步越走越快,到了房前,仍不放心的囑咐:“情況不對爹爹和你兄長定會進來幫你的!”沈桉胡亂應著,推開房門,故作輕松地走了進去。屋內,沈夫人看見一臉心虛模樣的女兒,嘆了口氣,正想開口數落兩句。話到嘴邊,卻還是咽了回去。溫和道:“小桉,燈會很熱鬧吧,記著下次出去時要早些回來?!鄙蜩褚惑@,娘雖然平時自己十分疼愛,但在這種事上從來不會心慈手軟,今日的態度著實另自己摸不著頭腦。
“珩兒,為何這次屋內沒什么動靜,往日你娘早就開始訓斥責罰了”屋外的沈易扯扯身旁的兒子,沈珩微微點頭:“娘這次確實不同往日?!鄙蛞滓妰鹤由裆偠ǎ硕ㄉ瘢参孔约海骸斑@次夫人或許是見女兒回來的晚,不忍怪罪?!币贿呄胫?,一邊慢慢的挪動身子,向屋內的窗戶的方向挪去。
“娘親,所以我們明日就要去林府參加元日宴?我平日不是三天兩頭就去一次嘛,這種小事,不足掛齒的。”沈桉吃著沈夫人桌上的糕點,含糊不清的說道。沈夫人看看女兒,無奈的解釋道:“這次可不同于往日,明日設宴,淮陽城的青年才俊都會前來,你已然過了及笄,也該考慮些婚姻之事了?!鄙蜩衤勓?,三口并做兩口將盤中的最后一塊糕點咽進肚子。隨即抬起頭,擦擦嘴角:“娘,女兒還小,不用操之過急,你看林家的晚棠姐姐不也……”不等沈桉說完,沈夫人就不客氣的打斷:“你還好意思提人家晚棠,她可是城中聞名的才女,多少人家都爭著搶著要迎她進門。此番設宴,就是為了給她尋個家室相貌都相匹配的郎君。”沈桉聽著,不僅小聲嘟囔:“晚棠姐姐也真是,此等大事都不曾告予我?!?
沈夫人似是聽見了女兒的抱怨,看著一旁仍在鳴不平的女兒,嘆了口氣,語氣放柔和了些:“男女之事,晚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怎好意思告知你?”沈夫人邊說邊將沈桉拉到自己身旁:“小桉,這次是林家夫人記掛你,希望你也能在宴席上結識良人。“娘,可……可是!”“好了,先前娘什么事都可以答應你。唯獨這件,沒得商量!”說完,沈夫人走向窗戶外兩團鬼鬼祟祟的影子,一把推開窗戶。沈易父子二人并未料到夫人的舉動,雙雙被帶翻在地。
沈夫人看見父子二人狼狽的情景,頓感無力,一股火氣竄上心頭,沖著地上的父子厲聲道:“快點,給我滾進來!”沈易揉著被撞疼的胳膊,還想說點什么。一旁被撞倒在地的沈珩見狀,拉起沈易的胳膊,不等他開口,拽住他的衣襟,跟在沈夫人的后面走進了前廳?!暗?,你和兄長怎么……?”沈桉看見狼狽的二人,先是一陣驚訝,終究還是沒忍住,唇角微揚,笑意浮上了臉龐,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沈夫人轉過身,看見女兒嬌憨可愛的笑容,嘆了口氣。轉而瞪了眼前廳里正在給沈桉遞糖餅的沈易,獨自坐回到原來的軟墊上。
“林家明日舉辦宴席的事情,想必你們都知道了吧?”沈夫人強忍住心中的不滿,故作鎮定道:“夫人,這種小事,不足掛齒,何必把小桉特意叫來前廳?”沈易放下給沈桉遞糖餅的手,慢悠悠的問道。沈易身旁正喜滋滋吃糖餅的沈桉聞言,立馬不安的望向軟墊上的沈夫人。只見沈夫人已然臉色發青,原本常年舒展的眉眼也微微皺起。沈桉連忙推開沈易正要塞第二快糖餅的手,跑到沈夫人耳邊道:“娘親別生氣,爹爹他還未曾知曉其中用意……”沈易這才發覺妻子與平常不同的臉色,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在隨身的衣囊里掏了掏,拿出一只潔白精美的玉鐲,討好的和女兒一起站了過去。
“夫人,這是我專程托人為你打造的,明日小桉的赴宴的事,我定會好好操持?,F在天色已晚,不如先讓孩兒們就寢吧?!痹捯粑绰洌蜩窬妥е噻竦囊陆笕讲⒆鲀刹降淖叱隽饲皬d,只留夫婦二人獨自說話。“小桉,這次林家設宴,應該不只是參加宴席吧,莫非……”回房的路上,沈珩小聲的詢問沈桉。沈桉聞言,無奈的點點頭,望向自家兄長:“兄長猜的沒錯,他們已然開始考慮我的婚嫁之事了?!?
沈珩正準備勸慰幾句,卻不經意間瞥見沈桉的臉上劃過幾顆淺淺的淚珠?!靶珠L,爹娘為什么這般急于將我嫁人?是不是因我平常太過于頑劣,針織女紅一樣也不精通,所以爹娘才……”未等沈桉說完,沈珩就輕言打斷:“小桉,爹娘并不是急于將你出嫁,而是擔心你未來會沒有一個好歸宿?!鄙蜱褫p輕拂去沈桉臉上的淚水,認真寬慰道。沈桉聽著,眼眶中的眼淚慢慢止住。沈珩笑了,拍拍沈桉的肩:“你快些回去吧,不然明天赴宴要遲到了,”沈桉聞言,這才不情愿的走向自己的宅院,時不時回頭看看,仍在原地的亦珩。亦珩望著遠處仍有些不滿的幼妹,低下頭,淡淡的笑容浮現在臉龐。
夜色漸濃,月光漸漸傾灑下來,落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明日的沈府可能又是一番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