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西心齋橋1丁目。
吉川博明的家里,一樓客廳。
逼仄的八疊地板上,坐了八個人。
一個中年板正男人,目光犀利,身材健碩,坐在上席,雙臂抱胸。
兩個高中少年,一個陽光外向,一個淡雅悠然,前者在里屋睡覺,氣都不出的那種,后者坐在中年男人身旁,看上去饒有趣味。
其余五人坐在男人面前,分別是披著法衣,手捏佛珠的慈祥老和尚,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冷厲雙眼的忍者,打扮艷麗,淺笑捂唇的巫女,頭戴高烏帽,身穿狩衣,正經危坐的陰陽師以及矮小陰翳,面涂水彩的老巫師。
看著眼前的妖魔鬼怪,青木大介心里滿是別扭,人也不自覺地抖動著腿。
他堂堂一名警察,居然會找上這些玩意。
眼前的五人,是他在調查了一晚上,找到的可能了解靈魂且能夠在今天趕來的“大師”。
為了讓對方登門拜訪,他還斥巨資作為他們的路費。
一想起自己多年的儲蓄一朝干癟,青木就有些心疼。
但正事要緊,將心疼拋至腦后,他掃視起眼前的五人,嚴肅道:
“話不多說,我直接表明要求。”
“能夠通過測驗的,可以獲得五百萬日元。”
聞言,除了老巫師外,其余幾人都或多或少地露出笑容,但青木緊接著的下一句,讓他們臉色驟變。
“首先,我得老實說,測驗和犬金組百人死亡有關,或者說和這段時間空座町全部的猝死事件有關。”
話音一落,冷厲的忍者就冷了下來,繃住的身體瞬間軟散,撓著后腦勺,用帶著歉意與忌憚的語氣說道:
“抱歉,我們忍者不做這行,對了,家里有事,我這就走了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看著落荒而逃的忍者,他身旁看上去威嚴滿滿的陰陽師也尷尬地咳了咳:
“我們陰陽師,你們也知道,是靠式神戰斗的,最近我的式神來生理期了,所以不好意思啊……”
開玩笑,他們平常也就靠著嘴遁和魔術來忽悠人罷了。
真讓他們參和進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詭異案件,那不是純純二愣子嘛。
能夠在警察眼皮子底下這么瘋狂殺人,指不定是什么超級國際犯罪勢力,別說是他們,就算把他們全家都算上,都不過是雞蛋碰石頭,自尋死路罷了。
對于兩人的退縮,青木并不意外,這也是他以往對這些妖魔鬼怪的刻板印象的由來。
忽悠人倒是有一套,真做實事,一個比一個拉跨。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他還以為對方會為了面子拉扯幾句。
搖了搖頭,青木看向其余三人:“你們不走嗎?”
和尚掐著佛珠道:“阿彌陀佛,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巫女咯咯笑道:“錢到位,一切都好說。”
老巫師陰冷地盯著眼前的兩人,一言不發。
“多少錢?”青木決定先試試這位遠近聞名的巫女。
“六百萬。”
嘶……青木有些心疼,這是要把他的家底子掏出來啊,“行!”
“不要誤會,是再加上六百萬,總計一千一百萬。”
“抱歉,出門左拐。”
你把我賣了都沒這么多錢……青木無奈地看著妖艷的巫女,幾乎肯定對方是個騙子,他實在搞不懂一個騙子是怎么做到遠近聞名的。
女巫甩了甩袖子,哼了一聲,本來她還以為對方叫上門可以讓她大賺一筆,為此她還精心打扮了一番,上面下面都很精心,結果就這?
在女巫離去后,僅剩下兩人,青木看了一眼星野遵,示意可以開始了。
星野遵輕輕頷首,啟唇說道:“想必兩位不似剛才那幾位,該是神人才對。”
“既是神人,想來是不怕幽鬼魔物的。”
話音一落,老和尚和老巫師臉色頓變。
一股寒冷與心悸在眼前少年話語結束的瞬間席卷了他們全身。
老和尚膽顫地加快了掐佛珠的動作,嘴里不斷念叨著佛經,同時看向眼前淡然的少年:
“我佛慈悲,自是不怕的。”
“是嗎?”星野遵嘴角一揚:“那你看得見,你眼前的死神嗎?”
“死神?”和尚沒懂他的意思,但旋即更加恐怖的感覺充斥他的大腦,他只覺得似乎有什么未知的存在掐住了自己的心臟,駭得他滿頭大汗。
和尚本能地覺得,如果再不遠離這里,他或許就會永遠的閉上雙眼了。
再一結合眼前少年剛才的話語,嚇得和尚連滾帶爬地溜了出去,連佛珠都來不及撿。
嚇怕老和尚后,星野遵看著老巫師,眼中帶著莫名的意味。
“青木先生,這位巫師先生,不一般。”
聞言,青木瞳孔一縮,他只是嘗試罷了,沒想到真的找到了能夠接觸靈魂的目標。
當即顧不得那么多,跪在老巫師身前,懇求道:“老先生,能否幫助我追查無故猝死案件!”
老巫師在這一刻,瘋狂地嘶啞起來,整個人蹦起如同瘋子一般,撕心裂肺地尖叫。
同時兩只干枯如枝椏的手臂從寬大袖袍中伸出,充滿污漬的指甲瘋狂扭動,直朝星野遵撲去。
“你不敬神,你不敬神啊!!”
青木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了一跳,但旋即緩過神來,身手敏捷地站起身將老巫師制服按在地上。
“冷靜!”
話語落地,仿佛魔力生效般,老巫師頓時安靜下來。
見狀,青木緩緩松開束縛。
但老巫師遲遲保持靜止不動,就那么趴在地上,半分鐘后才如同死人一般站起來。
隨后,一言不發地轉身走了出去,枯叉的頭發垂落,遮住了她的眼睛,以至于讓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嗯~”星野遵坐在榻榻米上,自老巫師發瘋到安靜,他都不曾挪動過分毫,看著老巫師離開的背影,他笑了起來。
“有點意思。”
青木看著星野遵這副悠然模樣,無奈地說道:“星野,保持松懈是好事,但有時候人也要緊張起來……”
“讓吉川回到身體里吧,長時間脫離身體對他不好。”
“了解,青木先生。”
……
傍晚,新組建的專案組所統率的兩名警員正在巡視空座町西上野街道。
一人打著手電,捂著哈欠疲憊地說道:“新的警監未免也太嚴格了吧,最近加班加的我都沒怎么睡好覺。”
“誰說不是呢。”另一名警員嘆了口氣說道:“還是在青木課長手下舒服。”
“別說了,雖然在他手下干活是輕松一些,但我可不想被一個神經病指揮。”
他嗤笑一聲,繼續說道:“沒準哪天就會安排我去巡邏精神病院了。”
“他也是真敢說,居然說是怨靈作案,我看是壓力過大導致他腦子不清醒了。”
另一名警員自覺這種背后惡語不好,所以并非參與他同伴的話語,而是繼續認真掃視周圍的環境。
在一處拐角處,他隱約看到在街燈下,有一團黑乎乎的東西。
只是街燈似乎因為故障熄滅了,所以看不清那是什么。
他打開手電朝其照去,是一個看上去和睡著了一般的人。
“哎,大晚上回去睡,睡這里是違法的!”
他叱責了一聲,見對方沒反應,便吆喝同伴一同走上前去。
但剛邁出一步,一股心悸傳來,他失去了意識。
撲的兩聲響起,手電摔在地上,燈光不斷閃爍,直至熄滅。
幾分鐘后,兩名鬼鬼祟祟的人路過,看到了地上一動不動的三具尸體。
他們并沒有害怕,也沒有驚慌,而是興奮地靠近尸體并合力將三具尸體抬了起來。
“又找到三個!”
“想必巫師大人一定會很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