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燈光下,書香混雜著煙味彌漫的房屋里。
青木大介叼著煙,一手捧著他的調查筆記,另一只手捏著鋼筆,輕輕敲打著書頁。
臺燈光線透過紙張,映出潦草的字跡:
【靈魂,主宰軀體的特殊形態,人死后靈魂離身,徹底宣告死亡,只要靈魂不滅,即使軀體失去生命特征,仍不能算作死亡(例:吉川博明)。】
【怨靈,懷有怨念、憎恨的活人的生靈或死于非命者之在死后出現的死靈,換言之即惡意化的靈魂,具有嚴重的危害性,可能隨意且輕易地屠殺人類,具體出現方式不明,但疑似弱點為陽光,或者說重陽氣的事物。】
【目前所知的應對手段:①傳說中的驅鬼道具(未驗證);②吉川博明(具有與怨靈類似的能力,具體原因不詳);③其他怨靈(實現難度較大)】
到了如今這個地步,青木大介只能將希望投身于靈魂學說。
好歹這種理論可以讓他看到破案甚至逮捕犯人的希望。
“但沒有可形成規模化的應對手段,這就意味著想要對抗怨靈,只能求助于他人了嗎……”
青木大介嘆了口氣,既是因為無能為力,同時也是在憂愁是否要將吉川這個才失去父母的少年牽扯至漩渦深處。
“要是我也能看到怨靈,甚至觸碰到它們就好了。”
他倒不是渴望那種超出常理的能力,而是單純地作為正義,想要消滅邪惡。
然而沒有武力的正義,是無效的。
“目前所知的擁有靈魂能力的人只有兩位,吉川博明,星野遵。”
“前者是后天能力,具有靈魂脫殼、靈魂對抗的能力,后者似乎是先天的,僅僅只能觀測靈魂。”
將和他們兩人交流的經驗結果總結在筆記上,青木大介開始思索:
星野遵這類人他不是沒有聽說過,稱呼千奇百怪,陰陽眼、靈視者等等,能力幾乎都是可視常人無法觀測的存在。
根據民間理論來看,想要獲得這種能力,要么是天生的,要么是經歷過生死一線間……
他對這種能力的獲得不抱希望,而且在青木大介看來,如果僅僅只能觀測,是無法阻止邪惡蔓延的。
于是將目光投向吉川博明的名字。
“在被怨靈襲擊即將身死的時候,看到了一個打著傘的身影嗎……”
這是吉川在猶豫許久后告訴他的可能的獲得相應能力的原因。
“兩個因素,一是被怨靈襲擊以至于幾乎死亡,二是打傘的未知存在。”
敲本子的聲音再次響起,青木大介陷入了沉思。
……
“欸,小黑,你吃飽了嗎?”
犬金組的大宅里,兩個彌漫著黑濁氣體的虛影游蕩在裝橫別致的庭院內。
佝僂著背的中年男人,須藤正男膽小地問道:“那能不能等我吃完了再走。”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臉怯意:“我還很餓……”
黑貓巨大的身體匍匐在院落水池中央的圓柱木雕上,打了個哈欠,隨意地揮了揮爪子。
似乎最近進食過多的原因,它有些吃膩了,對這種普通的靈魂沒太大的欲望,吃了也對它毫無幫助。
扭來扭身體,月光灑落在它的臉上,露出了幾乎快要成型的白色骨質面具,只是上面還存在條條極為明顯的裂縫,看上去很是脆弱。
得到允許的須藤正男嘿嘿地笑了笑,隨即駝著背,嘴里哼哼著昭和韻味的曲調,朝屋內走去。
當他踏入屋內的瞬間,油燈燭光忽明忽暗,將他略顯蒼老和丑陋的臉映得如厲鬼一般,也將縮在地上被砍斷四肢的犬金組組長與其他成員的驚恐照映得深入人心。
“大人,我又來了,希望沒讓你久等。”
須藤正男跪坐在地上,畏懼地抬眸看向眼前絕望的幾人。
“啊,這樣可不行,大人,身為高貴的犬金組組長,您可不能哭泣。”
臉上紋著半邊龍的犬金組組長嗚嗚地哭咽著,這是舌頭被割掉的他表達恐懼的方式。
淚水撕開淚腺,混雜著鼻涕,踐踏著他以往的傲慢與囂張。
須藤正男膽小地用衣服小心地擦拭著組長臉上的污漬,動作之輕柔,生怕自己惹惱了對方。
擦干凈后,看著不知在噩夢重出現了多少次的熟悉面孔,須藤正男顫抖地嘿嘿笑著。
他很怕,即便是現在,他仍舊怕。
他懼怕上位者眼中的冷漠,他懼怕年輕人眼中的藐視,他懼怕犬金組組長的目光。
他懼怕這個社會的一切。
發自本能,出自真心的恐懼。
他強迫自己看著自己的夢魘,恐懼折磨著他的心,讓須藤正男無法抑制的痛哭流涕。
他的哭聲讓失去四肢的犬金組組長更加拼命的掙扎起來,整個人仿佛被開水燒燙一般,想要逃離眼前的佝僂男人。
哭聲伴隨著哭聲,其中夾雜著靈魂被撕裂以及吞咽的聲音。
直到一切漸漸平息,須藤正男才低著頭弓著腰走了出來。
眼里是恐懼,口中正咀嚼,嘴角在咧笑。
在木雕上休息的黑貓掃了一眼,它并不理解這個原主人的做法。
從前生為野獸的它,在怨靈時期一直是遵循獸性本能進食獵物,很少會對獵物進行折磨,全都是直接咬死,然后吞食入肚。
但它的原主人似乎不同。
根據這段時間來它的觀察來看,原主人和生前沒有太大的變化,仍舊唯唯諾諾,低聲下氣地格外膽小。
也同樣有著當初第一次賭博就賭上全部身家的瘋狂與貪婪。
它無法理解原主人,在它看來,須藤正男很矛盾。
他折磨獵物,不是為了克服恐懼,而是為了讓獵物變得更加美味。
明明將獵物如食物般對待,但他仍舊發自內心地對食物感到恐懼。
或許,恐懼就是他進食的調味品,就像它生前吃垃圾的時候,喜歡混著過期的牛奶吃一樣。
它不懂,也不在乎。
只要完成任務,遠離那個可怕的男人就行了。
看著新誕生的幾只怨靈搖晃地走出庭院,黑貓眼神晦暗污濁,它想吃了他們,比起人類靈魂,他們身上傳來的味道更加誘人。
但它不敢,只能壓抑自己的欲望,保持沉默。
當須藤正男來到它身前后,黑貓才站起身,巨大的陰影遮擋住須藤正男的蜷縮的身子。
一人一貓消失在了犬金組的地盤。
留下了百具沒有任何外傷,猝死的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