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師丹”的藥效，的確要比“人心大藥”的效果，差不少。

周醒端詳著盤膝入定鞏固境界的周炳和周大，心中暗暗想著。

‘用‘人心大藥’晉升宗師，境界穩固，而‘宗師丹’必須是瀕臨晉升的半步宗師吃才有用，差一點都晉升不了，破境后，還要耐心鞏固一段時間的境界。’

他摩挲下巴，‘不過盡管如此，這‘宗師丹’對周氏商行未來的發展還是至關重要，小烏龜這張丹方的價值，非常大。’

‘再這樣下去，可真要‘以身相許’了。’

他有些自嘲的想著，目光轉到周二身上，淡笑道，“阿二啊，你也要盡快提升修為，下一顆‘宗師丹’就是你的。”

“是！春爺，屬下一定竭力修行！”

周二連忙躬身行禮。

周醒正待招呼黑狼，詢問一下眾家牌坊主的安置情況，忽聽到院外人聲鼎沸，議論不止。

“啊——！！”

“死人了！死人了！”

“騾子！騾子！！你醒醒，你快醒醒——”

周醒心中一緊，罡風“嗚！”的卷出體外，輕飄飄的一個縱躍，便閃出院中，見到四處人流聚集，人頭攢動。

他排開人群，擠進場中，便見有七八個人癱倒在地上。

出自不同的牌坊主家中，還有虎煞門的門人。

先是七竅出血。

俄而，肌膚血肉下有紫色血塊腫脹浮現，似要撕破皮肉炸開，其狀凄慘、詭異。

“洞觀”詞條發揮作用，周醒目視場中尸首。

所有橫死之人，都是換血境的武者，只有唯一一個描骨境，還是剛突破不久，境界還未穩固的。

他的眼神一點點沉重下來，就像忽然想到了某些關鍵線索……

“黑狼！”他低呼一聲。

“屬下在！”

黑狼本就在場中維持秩序，當即應聲。

“你派人將尸體收走，帶到一起安置，切記，所有做事者，必須有描骨圓滿或以上的修為，不能讓其他任何低境界武者參與。”

周醒嚴肅道，開口就是一連串命令下達。

“小春爺，我也來幫忙。”謝怡臉色也很難看，雖不知道周醒這一番命令的深意，但還是當先扛起兩具尸體。

陳大奎臉色慘白，生怕下個暴死的人就是他，或是他門下的人，“春爺，這都是某等各家的人，讓某等處理……”

“不行，你們所有人，不能碰尸體！尤其是換血境武者，立刻聚集到一起，受商行武者的直接看管！”

周醒一臉嚴肅，語速飛快，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嚴道。

同時腳步也迅速朝著商行外而去。

“春爺，你的意思是要監管我們的人嘛？憑什么？我們又不是你的奴隸……”手持大錘的漢子，異議道。

其他幾位臉色難看的牌坊主，聽著周醒命令的口吻，也不好受。

他們投靠周氏商行，只是想找個靠山，又未必有多忠心。

不過因為有宗師雙雙破境的余威，他們倒沒這么直接的說話。

“我不是在商量。”

周醒只淡淡說這一句，并沒有多解釋的意思，背影已消失在庭院中。

而那持錘漢子馬上就閉口不言了。

因為黑狼已派了兩隊武者，將場中所有人團團圍住，境界居然清一色都是描骨圓滿！

“違令者，殺！”

唰！咕嚕嚕——

黑狼手起劍落。

一名試圖反抗的武者被當場格殺，人頭落地，鮮血飛濺！

瞬間令場中氛圍一滯！

就連那持錘的牌坊主，也閉上了嘴。

場中氛圍壓抑而凝重，卻沒人再提反對。

黑狼按命令，處理尸首，整合到一起，由描骨圓滿武者看守。

而后將眾家牌坊主中的換血或剛突破描骨的武者，從人群中挑揀、拆分出來，單獨看管。

至于剩下的人，除謝怡外，也派了一隊人單獨看管。

各家牌坊主間如何議論，她全然不管，也全然不在乎，冷著臉下達命令。

謝怡也深知周醒的處理方案，看似很偏激。

但這或許是最佳方案。

而且周醒擺明了是知道些什么，從旁配合才是正道。

有謝怡這位出自牌坊主的宗師壓著，整體進展比較順利。

……

商行墳地。

一座被掘開的墳包前。

周醒蹲下身，抓起一抔土，眼神隨之一顫，也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像是看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真相……

“主子，您想到了什么？”

黑狼遠遠趕來。

周醒站起身，將手上身上的塵土撣去，神色越發凝重，就連嗓音都帶出了幾分沙啞……“安排你的事，都處理好了？”

“是，周炳和周大的境界穩固了，現在是他們盯在商行，還有謝宗師在，不會出問題。”

黑狼看到，主子額頭上有一根根青筋在突突直跳，一抖一抖的。

臉色也開始由黑轉白，而且是越來越蒼白、越來越蒼白。

心神不由一緊，她還從未見過主子如此失態的模樣。

“主子……”她正待再問。

周醒卻好似自言自語般，輕聲說：“原來是這樣，難怪留下的痕跡會這么少。”

他的腳“踏踏——”的踩了踩地上的塵土。

舉目望去，各方七扭八歪的牌位與刨墳掘墓的狼藉，就如戰場中死傷遍地、堆積如山的尸首，充滿了無序、瘋狂、與血腥的味道。

周醒的眼神，順著這一幕，逐漸延伸向遠處。

仿佛看到了整個古湖靈井的景象。

“最重要的線索，一直都留在這里，只不過是化成了塵土。”

黑狼神色嚴峻，但又不知道要不要發問，面露猶豫。

周醒并未賣關子，緩和一下情緒，解釋道：“你想知道這一切的怪事都是怎么回事嗎？”

“主子請講！”

“‘偷尸人’其實不是偷尸人，他們的目的不是偷尸，更準確的說法應該是——‘食尸人’。”

黑狼先是愣了一下，緊接著瞳孔劇烈收縮。

嘶……

她倒吸口冷氣，額頭冷汗直冒，“主子、您、您是說！”

周醒神色晦暗難明的頷首，“是，這群‘食尸人’挖墳就是為了尸首體內殘留的邪魔血，以及帶著些許骨肉之氣的血肉。

“荒蕪邪地本就有特殊，埋在土里的尸首，腐爛分解速度尤其快，只要三五個月，就會干的只剩皮骨，過個一年半載，連皮骨都剩不下了。

“若殘存的邪魔血肉都被啃食殆盡，尸首會迅速化作一抔塵土，血肉與骨骼更會迅速散為塵埃，自然什么痕跡都留不下。”

黑狼越發頭皮發麻。

以她的心性，一路以來經歷過的那么多事情，都不如這一刻了解到的消息，更具震撼性。

“也就是說，遍及整個荒蕪邪地的‘偷尸’怪事，都是因為、因為……為、為什么會做這種‘食尸’……之事？”

順著這思路，她還想到了那些突然暴斃橫死的換血武者、乃至是橫死的血童，他們死后不久，尸體就會詭異失蹤，殘留一地碎肉殘渣。

宛若人間蒸發。

還有城內那些流浪者、賣血郎的離奇失蹤！

這又是……又是……

再聯想到周醒方才下令，將尸首單獨放置，還必須讓描骨圓滿的武者看押，其他任何人都不能觸碰尸體。

真相，就越發朝著令她毛骨悚然的方向，展開了。

“難道是、難道是……”她心中已有猜測，但怎么都說不出口。

似乎生怕出口了，這個充滿瘋狂意味的答案，就會變成真的！

還是周醒聲音發沉，卻很直接的道，“瘋了，都瘋了，現在整個古湖靈井的低境界武者，全發瘋了。

“看似能保持冷靜、理智的人，內心都在漸漸被源自于‘邪魔血’的渴望給吞噬，他們就像是還殘存著些許理智的‘敗血瘋子’，渴血的癥狀在某些時候才會被激發。

“只有宗師、描骨圓滿，以及在描骨境界深耕多年的人，才不會被這種對邪魔血肉的渴望所影響。

“找尸首偷尸只是初級階段，當這種渴望無法被滿足時，剛死去的人，乃至是……活人，就會演變為目標！

“嗯，用‘活血’培養的死士，應該也能隔絕影響，畢竟有‘真假邪毒’的平衡在。

“但，這絕對是一場席卷整個靈井的災難！因為低境界武者的數量，是最多的！”

黑狼張口結舌，“可是主子，這些事真是方老三做的嗎！

“到底為什么啊！他將所有低境界武者全變成極度渴望邪魔血肉的‘敗血瘋子’，就不怕邪災降臨嗎？就不怕靈井跟著一起淪陷嗎？”

“現在，方老三如此做的原因，并不重要，要考慮的只有一件事——準備好應對滿城的瘋子吧！

“而且，可能是已吞食過大量同類，力量前所未見之強大的瘋子！”

話到此間，主仆二人心情沉重，同時沉默。

恰此時。

隆隆隆——

大地忽然開始輕微搖晃。

轟！轟！

一道道罡風沖天而起，遠方，激烈的沖突徹底爆發出來。

黑狼判斷了一下方位，略顯急切地說道：“主子，應該是白玉樓和鐵猿宗方向！老四那邊，可能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