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嗯……明天媽媽來接我的時候,能抱抱我。”
分享愿望是件幸福的事,但,這里是孤兒院。異樣眼光刺眼,勝過一旁代替小蠟燭爭奪白日的炫彩燈球。
也因此,蟄伏疑問蜂起:“為什么他用的不是蠟燭?”“他好像每次打飯都比我們多一點?”“老師和院長確實對他更好吧?”
“原來金蜓……是有媽媽的孩子啊?”這話似乎代表著所有孩子的不滿,他頭低得能將木桌鉆出個洞,但交織有怨恨、羨慕的各種復(fù)雜情緒如八眼蜘蛛,從寬闊天地涌入,朦朧瑟縮在狹隘角落。
大廳不小,但正如其名,他生來適合滑翔于金燦魚池受來者問候。而遇美則美的透明雙翼當(dāng)然不適合與泥濘草澤相提并論,只能怪這生日宴規(guī)模實在微乎其微……院長是這樣安慰的,他總會在之后補充句:“青蛛大人很快會來接您,到時候您可就是總院長的繼任者了,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金蜓也如此堅信著,母親只是太過忙碌,她早已從那場淹死大多數(shù)大人們的可怕洪災(zāi)中存活下來了。其他孩子都是由生命枝芽與魔法培育的植株,但自己不一樣,“您是編織他們的蜘蛛。”
“若大家都是蜻蜓呢?”
“那您便是壽命突破極限的那只金蜓。”
所有人都說母親是個英雄,耗盡全部拯救大家,以致于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回來時,徹底變成一個失去脾性的人。
她不再懦弱聽信十多名副院長的話,也不那么在意二十幾個國度生死存歿,甚至殘暴不仁地對待深愛的子民們。
“就像變了個人,極端而不可或缺。所以我們都猜測是青蛛河底有什么神秘的東西。”
曾經(jīng)趾高氣揚的二把手耐心講述著,整個后背彰顯權(quán)力的紋身不知何時被誰刮爛,已然結(jié)痂,翕動嘴唇發(fā)紫,猶豫間繼續(xù)應(yīng)答道:“從河里上來的水系魔法師邊嘔吐邊告訴我們,越往下墨綠色越明顯,也越渾濁,最后在一片死寂的河底……”
“密密麻麻漂的全是蜘蛛的尸體。像被什么吹過來一樣撲到他身……”
“你好像,在撒謊。”金蜓的神情異常憤怒,周圍空氣宛如釋放了桎梏逼壓下來讓人喘不過氣,“一群騙子。”
執(zhí)掌者們反應(yīng)迅速將他的頭顱猛烈按壓在地,身體還是不由自主呈半跪狀態(tài)。
“哐當(dāng)”一聲,正張著嘴的金蜓也磕掉半顆牙齒,冰塊隨之化作口罩凍結(jié)死抵地板的臉。他們畏懼血脈流淌的、天生為權(quán)力而生的力量。
后來,他只記得原本只存在黑界的青蛛河蔓延到超出白界,為此河流兩岸重新分了屬地。自己被團團圍住,干癟如紙片,又被強行喂許多同油腔滑調(diào)一樣惡心的食物。
隱隱約約聽到似乎是來安撫情緒的歌聲:“你的鮮血浩瀚無垠,世間萬物將被注入新生,請為此喜悅,請為此感到榮幸吧……”
“青蛛!”
“我是金蜓。”
唯一能確認(rèn)的是,這一切,都是母親的自導(dǎo)自演。而河底,是即將被漩渦卷走的怪物尸體。因此越獄出來看到她在喜劇院粗暴教訓(xùn)未滿足小需求的手下時,金蜓內(nèi)心毫無波瀾,也不再關(guān)心她是否真的“忙碌導(dǎo)致沒時間接孩子”。
青蛛想擺脫被掌控的命運,于是她自愿跳進(jìn)河流,三番五次,始終不能如愿。就這樣被無端幸運保佑著,她早已崩潰,撕爛慈愛衣衫放縱自己發(fā)泄情緒。
所有人都覬覦這高位與它的繼任者,她告知眾人:“我沒有孩子,也沒有取金蜓這名,不存在這個人。”
“就算是我的孩子,也該繼承我的名字。”
沒人相信,或是說,只有“不該存在的青蛛”相信。
“生日快樂,我的主人,您想許什么愿望呢?”
“……蠢貨,愿望說出來就不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