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孔岫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正午時分。
敖真第一次見到這一位“南海第一仙”的時候,只覺得對方氣機宏大,正而不邪,沒有半點妖氣。
似他們這等異類修行,若是要身上半點妖氣也沒有,要么是化形上等人身,可以將一身妖氣斂藏。要么是修為精深,身上氣機已然能隨心所動,不為外人察覺。
恰好他們兩人各自對應(yīng)了其中一種。
因此不止敖真見到孔岫驚奇,孔岫見到敖真也是感到詫異。
孔岫在來拜訪敖真之前,也是令人打聽了一番有關(guān)于這一位龍?zhí)又碌摹?
對于敖真如何成就真龍之身,南海龍宮對外的說法沒有什么隱藏,就是說敖真得了觀世音菩薩點化,成就真龍之身。
這個說法表明了南海龍宮與菩薩之間的友好關(guān)系,敖真也沒有反對的意思,于是就這么宣揚了出去。
因此孔岫其實對于敖真并不是很在意,只能感嘆一聲這一位龍?zhí)訖C緣深厚。
不過今日來了迎真殿見到對方,孔岫就知道自己的看法有誤。
這一位龍?zhí)硬恢故菣C緣深厚,還是實力強大!
這人身!
分明是上等造化道胎啊!
孔岫修行數(shù)千年,更是曾為了修成中等人身,游歷四大部洲千年余,這才僥幸成就。
可這敖真……
似乎也才五百多年吧?
難道這一位是佛門什么羅漢菩薩轉(zhuǎn)世?
所以被菩薩點化之后覺醒宿慧,這才如此精進(jìn)?
可若真的是羅漢菩薩轉(zhuǎn)世,如今也不該是一身道士打扮。
壓下心頭之事,孔岫對著敖真道:“敖真太子,在下有禮了。”
敖真也是還禮,道:“孔長老不必多禮,你我兩家,日后也算是姻親。”
孔岫臉色淡淡,只是道:“小女其實甚頑劣,只盼望龍王與太子不嫌棄才好。”
敖真以為孔岫只是客套之后,于是道:“還請長老到后方,我已令人準(zhǔn)備宴席。”
孔岫沒有拒絕,領(lǐng)著遂自己而來的四個隨侍童子,跟著敖真去了后方那大湖之畔。
此刻湖邊已開有一席,桌案上金盞玉杯內(nèi)盛著萄酒仙釀,席間還有一盞盞寶蓮瓷盆,內(nèi)里是一道道還冒著熱氣的珍饈美味。
旁側(cè)已有侍女撫琴奏樂,還有數(shù)個身著舞服的女子正準(zhǔn)備起舞。
孔岫見對方安排得如此妥帖,沒有半點因為自己突然登門造訪而顯得有些窘迫。
如此孔岫倒是對敖真有些高看了。
待入席之后,孔岫與敖真對飲三杯,隨后放下杯盞,問道:“太子,有關(guān)于小女與貴方結(jié)親,在下其實是沒有意見的。
只是有些事,在下身為人父,疼愛子女不假,但也要提前說個清楚明白。”
敖真一聽,心中有些古怪。
接著孔岫講了一下自己與女兒的關(guān)系,同時還有昔年他女兒所做下的錯事。
講完之后,孔岫飲了一杯酒,慨嘆道:“我等不比凡俗中人,若是夫妻二人之間什么都不了解。一旦走入婚姻,便會進(jìn)入一個無法擺脫的苦海。在新婚暫時的歡愉之后,剩下的將是無窮無盡的苦難。
普通人在這一片苦海里,掙扎個三五十年也就到頭了。而似我等中人,將在這一座油鍋中煎熬成千上萬年。”
敖真見這少年形象的孔岫,說出這等感慨,心中隱隱有一絲古怪,同時也有一絲好奇。
這孔長老莫不是婚姻方面,也有什么故事?
只是這種事情也不方便去問人家,他也只能壓在心底里。
“孔長老說得對啊。”敖真端起身前金盞,飲下里面紫紅酒液。
孔岫一笑,道:“聯(lián)姻之事,乃是朱圣之命,而我等與南海龍族多年來也是關(guān)系和睦。孔某也只是不想一樁好事,反而壞了兩家原本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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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牛賀洲,靈山勝境。
如來佛祖高坐九品蓮臺,身上無量光映徹諸天,大雄寶殿內(nèi),金氣翻涌,瑞靄滾蕩。
座下有眾菩薩在位,有那頭戴五髻寶冠的文殊菩薩,有那十首觀十方的普賢菩薩,有那大耳垂肩腦后火焰輪的彌勒菩薩……
也不知怎的,今日這靈山雷音寶剎之中,十大菩薩之中除了那大愿地藏王菩薩與大悲觀世音菩薩之外,其余八位皆是來了。
佛祖今日講的乃是《楞嚴(yán)經(jīng)》。
“……一切眾生,從無始來。種種顛倒,業(yè)種自然。如惡叉聚,諸修行人,不能得成無上菩提,乃至別成聲聞緣覺,及成外道。諸天魔王,及魔眷屬,皆由不知二種根本。錯亂修習(xí),猶如煮沙,欲成嘉饌。縱經(jīng)塵劫,終不能得……”
正說著,佛祖忽停尊口,抬目看向雷音寺外,笑道:“觀音尊者來了,金蟬子,你去迎一迎。”
佛祖座下一頭戴毗盧帽,身披錦斕袈裟的僧人,領(lǐng)法旨,下殿出門,少時果見一菩薩隨金蟬子自外走來。
只見這菩薩,身著白衣裙,身繡翠竹枝,手捧一拂塵,輕拈一蓮花。
在座諸佛眾見觀世音菩薩,盡皆一禮,道:“南無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
“觀音尊者,請入蓮座。”
菩薩微微一笑,轉(zhuǎn)而入了那菩薩一列的蓮臺的第一首位。
這時,旁那文殊菩薩見觀音菩薩手上蓮花,指著一笑,道:“稀奇稀奇,觀音尊者怎還帶一童子來此法會?”
觀音菩薩也是一笑,看著文殊菩薩,道:“你這童子來得,他這童子為何來不得?”
文殊菩薩聞名,朗聲一笑,隨后身上佛光一閃,卻是換了一具法相。
只見文殊菩薩顯一青年男子之身,左手于胸前輕拈結(jié)印,右手高舉持智慧寶劍,結(jié)金剛跏趺坐,腰束寶帶,臂飾釧鐲,其上嵌飾寶石。
觀音菩薩未置一詞,她將手中蓮花,輕輕一拋,花瓣飛落,轉(zhuǎn)而飄在幢幡寶蓋之下,緩緩出現(xiàn)哪吒之魂魄。
只是諸佛皆是未曾理會他,反而是那金蟬子瞧見了哪吒,走上前去,低聲問道:“你是哪家小孩兒?”
哪吒見這大和尚面相英俊,慈眉善目,笑嘻嘻地回道:“我是觀音菩薩帶我來的。”
金蟬子看了眼觀音菩薩,又對哪吒道:“聽聞菩薩一直想收一位善財童子,難道就是你?唔,看你這相貌,應(yīng)該也很討菩薩喜歡。”
哪吒笑道:“或許吧,菩薩也說我長得很討喜,有想過讓我當(dāng)什么善財童子。”
金蟬子聞言一笑,道:“能拜在菩薩座下,實乃三界大造化。”
“你又是什么人?”哪吒好奇問道。
“貧僧乃佛祖座下二弟子金蟬。”
佛祖二弟子?
哪吒認(rèn)真想了想,問道:“那你是什么佛?”
金蟬子臉上露出慚愧之色,道:“貧僧不是佛。”
“那你是菩薩?”哪吒有些驚訝,畢竟傳聞文殊菩薩、觀音菩薩都曾教導(dǎo)出佛陀,佛祖的二弟子竟然不是佛嗎?
金蟬子搖了搖頭,道:“貧僧還未修成正果,只能算是一個比丘。”
哪吒不是很懂佛門這些東西,他只知道佛門有佛、菩薩、羅漢這些。
見哪吒對佛門之事并不了解,金蟬子細(xì)心為其解惑。
聽完了之后,哪吒啊了一聲,不可置信地道:“你在佛門官位怎么那么低?”
“佛門沒有什么官位之說。”金蟬子糾正道,“只不過證悟不同,乃至次第不同罷了。”
哪吒還是不解,可這時金蟬子卻是反問他道:“你的肉身呢?為何只有一縷魂魄在此?”
“菩薩說,特地帶我來請佛祖重聚肉身。”哪吒回答道。
金蟬子有些不解,以觀音菩薩莫大神通,重聚一具肉身很難嗎?
而這時,蓮臺上首,佛祖見得哪吒魂魄,早知來去因果,笑道:“我觀四大部洲,眾生善惡,各方不一。東有道門諸圣,西有吾門眾賢,北有真武蕩魔,南有三皇五帝,正是那人文將興之相。”
有那燃燈古佛道:“一燈能除千年暗,一智能滅萬年愚。眾生頑愚將破,萬古長夜將明。”
“善哉善哉,太上道祖將入世,吾西方亦將教化。”佛祖面有笑意,“老衲意涅槃入世,于這人世之中,做個教化。”
如來佛祖此言一出,大眾皆駭然,唯有彌勒、觀音、文殊、大勢至、普賢等數(shù)者面色不變。
間有不少佛眾自班中走出,勸解佛祖三思。
佛祖心意已定,只是道:“我那寂滅真法,精微高妙。于這長夜癡愚之中,尚能寂滅諸魔,然萬燈將明,此寂滅之法亦將寂滅。”
有菩薩道:“我佛慈悲,寂滅之法乃無上真法,色身寂滅,苦海無人。既有明燈將起,何不寂滅此燈耶?”
佛祖沒有與這菩薩多說什么,只是道:“此乃天數(shù),爾等安居本座即可,莫要妄為。”
那菩薩還待說些什么,這時那觀世音菩薩行了出來。
佛眾見此,皆不作聲,以為這是觀音菩薩亦要勸解佛祖。
如來佛祖面色平淡,只是看著觀音菩薩。
觀音菩薩微笑道:“世尊寂滅,此法堂怕是不穩(wěn),禪位生亂,貧僧保舉一佛友,安坐此法堂。”
“觀音尊者,吾原是欲請汝看顧靈山,不想尊者無此心。”佛祖搖頭道,“不知尊者保舉哪位佛友?”
觀世音菩薩拂塵一擺,擱在臂彎,朝著那菩薩眾中,朗聲道:“貧僧保舉,彌勒佛友。”
彌勒菩薩微笑不變,一雙眼睛看著觀世音菩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