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榜墻旁，顧廷燁背負雙手，神色沉重的站立不動，一股濃郁的悲憤和無力感侵襲全身。

他落榜了！

再一次的人生分岔口前，似乎不論他如何掙扎，亦或是韓明如何嘗試阻止，顧廷燁最終還是如老天所規劃的那樣，走向了一個短暫的深淵。

也許早在他知道楊無端存在那天起，他的命運就不受控制，歪到他姥姥家了。

也許是他還懷著一顆真心、誠心去面對顧家的虎狼，深信自己的長兄、大哥哥，把一切都與他分說，造成的結果？

又或是當初他母親就不應該懷揣一個希望嫁入侯府，這個豺狼虎豹窩，以致今日之結局？

顧廷燁此刻理不清，也不想去理清，他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他失敗了，他想證明自己的一戰，徹底輸掉了....

一旁陪同的顧廷煒和石頭，都滿面緊張和擔心的看著顧廷燁。

“二哥哥，其實，不中也沒什么的，我陪著二哥哥再念幾年吧！”顧廷煒小心翼翼的安慰顧廷燁。

“那，咱們回去吧？”

顧廷燁深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開口：“我哪兒也不想去。”

顧廷煒也無奈一嘆：“其實，你說日下像蘇家那樣的，有幾家啊？那大多數不都是沒考中的。”

“就這齊國公府，他們家也都沒中！”顧廷煒語氣稍急，很是關心自己二哥哥。

顧廷燁緩緩回身，亦步亦趨的從墻邊往外走：“我現在才知道，為什么當年我外祖非要把我娘嫁入侯府...”

“嗯？”顧廷煒有些不懂。

“...那些搶進士的商賈人家，和我白家都一樣，都是為了兒女的下半生。”

“我本以為，我比別人志氣高些，可沒想到，我落了榜，原來我跟他們，也是一樣...”

顧廷燁語氣黯淡的自言自語，垂頭喪氣，無力坐在墻角處。

“哎呀！二哥哥，你是侯府嫡子，你，怎么能跟他們一樣呢？”顧廷煒不認可的說道。

“我和他們，也沒什么不一樣...”

“哎哎哎，你就是跟他們不一樣！”顧廷煒犟了起來，“你就是為了爭口氣才來的！”

顧廷燁緩緩抬頭看著顧廷煒，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這口氣...散了...”

“這一次考不中還有下次，可是...你可千萬別想不開啊！”顧廷煒還在盡自己最后一份力，勸說自家二哥哥。

顧廷燁神色沉重的轉頭，眼神死死的盯著貢院的大門，左右各立‘肅靜’、‘回避’大牌，上邊還有一幅卷軸隨風飄揚。

為國舉賢。

。。。。。。

短短不過半日，韓明的大名傳遍整個汴梁城的角落。

這位年少才華橫溢的‘詩仙’人物，以一己之力，告訴了同期學子，和所有曾詆毀、謾罵、不服氣的人們，他不是‘仲永’。

他的天資才華將會隨著時間推移，照亮更加廣闊的世界，而不會隨著歲月流逝，泯然眾人矣。

韓明，韓靜遠，他走到了屬于自己人生的分岔口。

他雖然怨恨過世間的不公正，竭力去創造和改變一些人的人生，但是就像歷史的輪回中，并不存在他這個人一般，無可奈何。

時代的枷鎖下，并非一個后世知曉劇情的人所能改變，而這，既是那些故事主角的悲哀，也是韓明這個穿越者的悲哀。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

韓明遠遠看著落寞的顧廷燁，袖袍下的雙手死死捏在一起，臉色陰沉。

這一刻，他所感受到的無力感和挫敗感，更甚顧廷燁一分。

“哥兒，金蕊叫我與您講一聲，余家大姑娘來了，就在街邊轉角處，二姑娘正在她的馬車上玩呢。”

聽到永曾的話，韓明深吸一口氣，轉過頭來，猶豫半晌，緩聲開口：“你與顧家二郎說一句，今晚樊樓，我請他吃酒，不醉無歸。”

“是，哥兒。”永曾看著眼瞳有些血絲的韓明，連忙低頭行禮應答。

話音落下，韓明提起衣擺，上了自家馬車，讓馬夫去街邊轉角處。

“這丫頭，這幾日怕是也不好過。”韓明遠遠眺望街邊轉角的馬車，微微有些心疼。

按照永曾之前的說法，余家大姑娘這三日，基本天天都會在貢院外，遠遠的給自家哥兒燃香祈福。

余家大娘子似乎因為此事兒，每日都責怪余嫣然私自外出，而不與她打招呼。

對于這位前任余家大娘子所生的嫡長女，似乎已經忍耐到了極限。

馬車停留在街口，韓明不敢私自下車，只得與余嫣然隔著車窗聊天。

“我聽聞你繼母最近又在找事兒？”韓明柔聲問道。

“嗯，大娘子與我很不親近，有意在汴京城尋覓人家，將我嫁出余家。”

余嫣然不知為何，每次面對韓明，那些言不由衷的話都說出不出口，總是老老實實的吐露心聲。

除了盛明蘭以外，韓明是第一個走進她內心處的人。

“說的哪家？”韓明神色一凝，假裝不在意問道，實則安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暗暗收緊。

“暫時還不清楚，大娘子只說有意向。”

余嫣然在馬車里的雙手緊緊纏繞著巾帕，明明擔心的要死，害怕的要命，但就是不想讓韓明看出自己的狼狽。

“婚嫁之事兒，關乎一生，嫣然妹妹應該慎之又慎，即便繼母逼迫，親父不管，也應當...”

韓明還想再說什么，卻突然意識到，自己這種只顧嘴上快活，卻一絲一毫實質都不能帶給她的話，與那齊國公府小公爺有何區別？

“靜遠哥哥...”余嫣然奇怪的側頭打量猶豫的韓明。

“無事，只不過覺得自己有些高高在上了，嫣然妹妹，你且安心，無論何事兒，有我。”

韓明算是給了余嫣然一個承諾，一個在他心中極其重要的承諾。

“有靜遠哥哥在，自然是不擔心的。”看著韓明如此鄭重，余嫣然也是遞出一個溫柔至極的笑臉。

“今日之后，我怕是會忙的緊，家里祖母時常念叨余家老太太，若得空閑，可常來韓府。”

韓明心里已經有了打算，高中進士是第一步，接下來才是重頭戲。

“我已經失手太多次，若是連你都無法拯救，我...”韓明輕聲的喃喃自語，對于高中后的喜悅，一瞬間沖淡不少。

“靜遠哥哥？你在說什么？”余嫣然掃到韓明嘴唇微動，但是卻沒聽清。

“呵呵，我說，這幾日實在辛苦嫣然妹妹，稍后我讓永曾去南北鋪子購置些櫻桃煎，給妹妹帶一份。”

韓明覺得自己現在轉移話題的功力是愈發的純熟，不知道是不是在這個時代待的太久，已經開始被同化了。

“那嫣然謝謝靜遠哥哥了。”余嫣然也不矯情。

貪嘴的丫頭！

韓明看著微笑的余嫣然，也不自覺的會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