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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千島湖(下)

臨三點半時,我才剛剛睡醒。

不知怎么,我感覺時間過去了很久,抬頭卻看見時鐘上才三點多。

“我們下午沒活動了,鶴,老師中暑了,把今天下午的事情挪到明天去了。”

“這樣嗎?好吧,都一樣。”我嘴上這樣說著,心里卻動了別的想法:不如去找找那個李老師,把兩個姓張的事情問個清楚。

我下地穿鞋,心里突然咯噔一聲。

“中暑?”

“是啊,我都快暈倒了,還好酒店空調給力,今天真是太熱了,太陽也大得要命。”

“你確定是中暑?”

“是啊,你看。”方臉起身拉開窗簾,他睡在靠窗的床上,一雙大腳漏在床外,一仰身就站了起來。

方臉拉開了窗簾,刺眼的陽光直直照了進來,我下意識用手擋住了眼睛,手上陽光所及之處,熱量穿透玻璃傳來,叫我眼前一陣藍一陣綠。

“拉上,拉上,這太陽太大了。”

“真的夸張今天,熱死我了。”方臉拉上窗簾,拿起方正的空調遙控器,又將溫度打低了一點,隨后很自然的點起一根煙來,整個人半倚著床頭躺了回去。

我無心說他抽煙的事情,腦子里亂成一片,我想起過年時做的那個夢,吃雪糕,然后在現實中反而多出錢來,那一次,我也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是何時入睡的。而這次更離譜了,過年時我好歹知道自己在哪一天越過了那條線,而在千島湖,我幾乎什么都不知道。

突然,手機響了起來,是聊天軟件的提示音,消息是幾小時前的,手機在這時又亮了一次。

張老師:怎么了?

我看了眼時間,一下子站起來沖出了房門,沒管方臉在房里嘟囔什么,我直奔酒店大廳,看到了陳霜的班級正在集合,一個頭上沒剩幾根頭發的老師正指揮著大家排隊,同學們站得亂七八糟,外面的陽光因為角度問題照不進酒店大廳,沒到晚上,大廳也并沒有開燈,整個大廳昏暗無光,幾乎叫人看不清身邊人的臉。

我正側頭看著酒店大廳小小的窗戶,想著為什么要這樣設計,余光里一抹強有力而又淡淡的紫色搶過了我的注意力,是陳霜,她穿著紫色的裙子。

丁香姑娘!

那首詩的后面部分突然回到了我的腦海中:

我希望逢著

一個丁香一樣地

結著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樣的顏色,

丁香一樣的芬芳,

丁香一樣的憂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她彷徨在這寂寥的雨巷,

撐著油紙傘

像我一樣,

像我一樣地

默默彳亍著,

冷漠,凄清,又惆悵。

她靜默地走近

走近,又投出

太息一般的眼光,

她飄過

像夢一般的,

像夢一般的凄婉迷茫。

像夢中飄過

一枝丁香的,

我身旁飄過這女郎;

她靜默地遠了,遠了,

到了頹圮的籬墻,

走盡這雨巷。

在雨的哀曲里,

消了她的顏色,

散了她的芬芳

消散了,甚至她的

太息般的眼光,

丁香般的惆悵。

撐著油紙傘,獨自

彷徨在悠長,悠長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飄過

一個丁香一樣地

結著愁怨的姑娘。

我拿起手機,給張老師發了個消息:您在哪,我們能見個面嗎?

杳無回復。

恍如大睡了幾天一般,我突然感到一陣乏力與失重感,眼前的事物頭尾顛倒起來,各種顏色交融在一起,如指揮缺席了的交響曲現場般混亂。

我向后退了兩步,坐在皮質沙發上緩口氣。

“同學,你還好嗎?”

我不用抬頭就知道這是誰的聲音,陳霜,她的聲音是那樣特別,辯論賽上第一次聽到我就察覺到了這一點。

“沒事沒事,我坐一會就行。”我抬頭強撐平靜著對陳霜說。

陳霜不算大卻無比有神的眼睛在我身上打量著,突然轉身走開了。

大概有什么事吧,或許他們要出發了,我想。事實上確實如此,那個地中海老師用他粗糙沙啞的受損音帶大聲喊著:“集合!我們準備出發了,下午時間比較緊,大家動作快一點。”

我又低下頭去,看著酒店外的光透過那小小的帶膜的窗戶后,化作一小點一小點的光斑在我腳下散開來,它們沒有任何照明作用,只是在地上添加了些圖案。

我還是很不舒服,有一種時間被偷走的感覺,仿佛那段時間我不曾經歷過,卻又有了相關的感覺與聯想,在夢里,那些我臆想出的人和事,如戲劇般真實而又漂浮地滑過時間的水面,生出實實在在的孤獨來。

光斑被擋住了。

“喝點水吧,有事給我打電話,我要出發了,再見同學,早點好起來。”

我受寵若驚,下意識縮了縮身體,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于是只點了點頭,拿過陳霜遞來的卡片。那時酒店大堂的名片,陳霜把她的名字與電話寫在了名片空白的背面,那是張藍白相間的名片,我記得很清楚,因為我保存了它很久。

光斑又再次出現在我眼前,微微變換了一下位置。

做在那喝了會兒陳霜給的熱水,空調下的我感受著身體由內而外熱起來,精神也逐漸恢復正常。肚子卻猛烈地叫了起來,我給方臉打了個電話。

“吃飯去不,你餓不餓?”

“我他媽快餓死了,你人去哪了?”

“樓下問老師有點事情,我不問清楚怕之后報告什么的不會寫。”

“好好好,鶴爹記得給我抄一份。”

“少來,快下樓,我們吃飯去。”

“OK,我看到這附近有一家自助餐廳,走不走,我現在餓得能吃回本來。”

“走,快快快,咱去給老板上上課。”

“哈哈哈哈哈哈哈,來了。”

兩個小時后的自助餐廳里,我和方臉揉著肚子癱坐位置上,我從來沒有吃得像那天一樣飽過,以后也再沒吃得那樣飽過了。肚子比正常的時候大了一圈,硬邦邦的,似乎有什么東西要從中蹦出來一般。我坐了快半個小時,看著來來往往拿餐的食客,送餐的服務員與頭頂從方臉那飄來的幾乎沒斷過的煙霧,思路清晰了一些:張老師也好,張哥也好,或許也是我夢的一部分,或許在很早以前,我就已經分不清夢與現實了。

我的夢是那樣的真實,就算有些幻想的成分,那也是搭建在自洽的邏輯上的。我開始有些害怕了,更多的是疑惑——我的生活,哪些是真,哪些是假的,此刻飄過來的煙霧,是否也只是夢的一部分?

還有陳霜,紫色的她還是灰色的她?哪個是真呢,還是說兩種狀態都是她?我全然分不清了,連同前面想的一切,全然分不清。

“鶴,咱走吧,坐這么久了,我屁股要麻了。”

“實在太飽了,再緩緩。”我撐著桌子苦笑著回答方臉。

“得,那我再去拿個甜筒,你吃不?給你帶一個。”

“你還吃得下啊?”我瞪大了眼睛,看著方臉身后的餐車,注意到其上擺著的香腸,炸串與烤雞。

“你就說你吃不吃吧。”

“吃,吃。”后面的餐車被走過的客人撞了一下,上面的香腸烤串一股腦傾在客人的衣服上,那客人大概四五十歲,長得不高,脾氣卻不小,吵著吵著就揮舞起拳頭了,滿口臟話,喊著:“讓你們老板過來。”

方臉遞過來一支塞滿草莓味雪糕球的甜筒,自己手上拿著一支巧克力的。

“這什么破口味?草莓味?我不吃,我跟你換。”

“欸!不換不換,哪這么多事,你愛吃不吃。”方臉一口將雪糕球咽下去,又掏出一根煙來。

“你......”那客人正與經理模樣的人爭執著,兩人漲紅了臉,接近耳鬢廝磨的狀態,唾沫星子從兩人中間飛出,以極其刁鉆的力度與角度,飛到了另一桌客人的餐盤里,餐廳頂上昏黃的燈光與人影逐漸融在一塊,兩個人在我眼里也逐漸變成了炸串與烤雞之類的東西,光滑的地板慢慢化作餐盤......

“李鶴?想什么呢,你冰淇淋化了。”

我看了眼手上即將融化殆盡的雪糕球,趕緊用拿餐廳的紙巾去擦,卻一不小心碰到了餐盤,它直直地落下去,碎開在瓷磚地面上。

“喲!”方臉發出一聲驚呼,“什么情況。”

“沒事,我擦擦就好。”我慌忙彎腰去拾盤子的碎片,卻看見一個人影將我頭頂的燈光擋了個嚴嚴實實。

“先生您好,”那女服務員臉上滿臉堆笑,“這里我們會打掃的,不勞煩您親自動手。”

“好的,好的。”我看著她,臉上露出帶些羞赧的笑來。

“走吧,快走。”我小聲沖方臉講,給了他一個歪頭的暗示。

方臉叼著煙,拿起衣服就要走,走在前面的我卻被服務員的咳嗽攔下來。

“一個盤子30,微信支付寶都可以的,先生。”我回頭看她那張依舊擠滿笑的臉,無奈地沖自己搖搖頭。

回去之后,我一定要每天都好好鍛煉,我暗暗對自己說。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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