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有一個半月,他一天只能睡上一兩個時辰,才把她傷口都清理好。曲衡想不通,自己配的藥應該特別靈才是,怎么到她身上就藥效減半?當初想讓她好慢點只是玩笑似的想法,如今看來,卻是不得不了。
她太堅強了,處理傷口不可能不痛,但她從未喊過一聲疼,連倒吸一口氣都沒有,平靜得像什么事都沒有一樣。疼麻木了?可重新剝開那些潰爛的傷口可比受傷要疼多了。
這一個半月里,他只能趁她每日清醒那一小會給她喝一點水啊粥的,完全超乎他想象的是,這姑娘每日就吃這一口東西,帶著這一身的傷,竟餓不死。
第二個月開始,她的傷口開始慢慢結痂,簡直比剛撿回來時還丑。不像枯樹枝倒像癩蛤蟆了。
“等你好起來,我可得仔細看看你到底長什么模樣。”他喃喃自語,又回頭看了看角落里立著那把長槍,繼續說道,“你該不會是個將軍吧?死士?我看那槍刃上的花紋復雜,不是民間常見的。”
“唉……你傷成這個樣子,還能活下來已經是奇跡了,不,是神跡。”
“你應該不是逃跑,對吧?逃跑的人怎么會帶這么一把礙事的家伙。”
“你下次多醒一會好不好,多清醒一會我就能多給你吃點飯,真怕你是餓死在我這兒的。”
“唉……”他打個呵欠,“你這人……清醒的時間也沒個規律,我都不敢睡覺。”
他的一字一句,她都能聽到。她不是一直不醒,而是實在沒有力氣睜眼。她睡覺本就輕得不能再輕,有一點點聲音都會醒過來。
她能睡著的時間很少,因為不甘心,也因為一身的傷痊愈的過程實在太疼,比受傷時還要疼。
……
“你頭發長得太快,我只能先剪掉,不然遮住傷口不好。你若喜歡長頭發,傷好了再慢慢養長吧。”
“你背上的傷疤,由于時間太久,是無論如何也消不掉了。你從前一定過得很艱難吧。”
“你現在能嘗出味道來么?愛吃咸還是甜?吃點愛吃的是不是就愿意好的快些?”
愛吃什么……千兵回想起父親偷偷給自己帶回來的零食。
“你比我當初過得還要難……還是個姑娘家。”
不過就是差點死了,兵家常事,哪里難?千兵想,你在同情我么?是真心還是假意?你若看誰都覺得可憐,你是不是閑的難受……
“你的骨相很好,我猜你也一定是個漂亮姑娘。”
這人可千萬別骨子里是個浪蕩子……
……
三個月后,六月天已經漸熱,他不敢讓她出汗,于是更不敢睡覺,不停給她扇風、擦汗。
千兵對他的印象也有所改觀。不管此人品性如何,救人這一塊,真心值得敬佩。
七月,吹來的風如流火一般的熱,好在她傷口所有的痂都開始慢慢蛻下來,曲衡她的面容也越發清晰、生動起來:她有一雙濃眉,雖閉著眼睛,看樣子應當是一雙桃花眼,鼻梁在她那白皙的臉上似一座孤傲的山,唇是一雙微薄的唇,可惜這會沒有血色,不然該是很好看的。只因她太過虛弱,現在眼窩都凹了下去,兩頰也沒什么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