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撤退!”綺營也顧不得男女大防,攬過千兵快速飛離。他是可以憑一己之力對戰這些妖物,可她在身旁,它們又會聲東擊西之法,實在無法專心。
隨著離開,他降下一道封印,讓那些妖物暫時無法逃出。
“它們像是個個都知道怎么抵抗神力。”千兵甩甩手,剛剛兵刃交鋒,震得自己手腕差點折了。
“洗過毛筆吧。”綺營拍拍身上灰塵,隨后便習慣性的伸手去抹她鼻尖的土,還想順便幫她捋一捋那滿頭的碎發來著,手伸到一半去方才反應過來,原來已經習慣了,真是見不得她受一點傷。
千兵看著他一系列莫名其妙的動作,此刻也并不在意,回道:“你是說,一滴墨就可濁了一硯清水,猶如覆水難收——”她忽然頓住,因為她想明白了他的意思。
“除非有更多的清水匯入。”
千兵被點醒:“所以誅殺只是治標不治本,真正的方法……”真正的方法,是有一個強大的神,傾其所有神力,以神隕滌蕩妖氣,叫其再難重聚。可如今放眼天界,神力強大至此的,她算一個、天帝算一個、師父算一個。若是上古神明,便能利用自然之力——自然之強大,可容納萬物,借力打力則能取得一個平衡。
他們對視一眼,綺營說道:“還不是時候。”我不會讓你來做這件事的。
“那……”千兵轉過頭看著遠處一片烏煙瘴氣,“何時是時候?妖氣已經泛濫成這個樣子。”
“等我們找到其根源。”
對,是了……擒賊先擒王。只是不知道,等那天到來,還有多少凡人、多少天界和冥界的將士犧牲。她實在是有點等不了了。
“你有顧忌?”千兵問道。
“嗯,有。”綺營的目光忽然沉下去。他作為一個上古神,已經不單單是他自己了,一個上古神,如果插手過多事情,也會引起巨大變數,比如他領兵的那場大戰,只存活了他一個,只因為他不該在那時選擇以身殉道,天道就懲罰他眼睜睜看著所有神死去;若他因私強行隕落,則會牽動三界,甚者導致世界崩塌,那只怕比妖氣侵蝕還可怕。天道要我死,我才能死,綺營有時候想到這些,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該活著還是該死去,因為天道不會讓他知道這個答案。
千兵也覺得情況沒有那么簡單,為防止妖邪穢物侵擾,天界各路神仙輪換著給人間賜福,冥界離人界最近,更是也派了精兵守在妖氣重的危險處。這一切的防御、一切的早有準備、一切的以防萬一,還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再等一等吧,很快了。也是時候給你講講我的故事了。”綺營用手中長槍在地上劃了個圈,可容納二人站或坐。
“故事?”
“你不是一直在猜測我的身份么。”他已經點起一堆火,雖說兩個都是神,可以略微施法讓自己不怕冷熱,但如今這個情況省一點體力是一點。
她無言以對,他說的沒錯。
坐在他對面,火焰的熱氣灼燒眼睛,千兵不由得瞇起眼來,隔著火看對面的他。此刻的面對面,卻像是隔著一個遙遠的空間、隔著一段遙遠的時間,隔著一團怎么也揮不去的迷霧。而真正隔著他們的,卻不是一團火,是各自辛酸苦澀的過往,是警惕,是彼此心知肚明他們之間有著阻礙,卻無法任性的去求證、無法真誠的去說明。
“我本不該出現在這里的。”綺營此刻聲音也低沉,這壓抑的感覺……似乎把火焰的亮度都壓低了幾分。
“嗯。”千兵在腳邊撿了根樹枝,扔到火里看它慢慢被吞噬。
“也不是想博取你同情,或者換取你信任。我只是覺得……你應該能聽懂我的故事。也就是對你,我覺得這些事情還能講一講。”
千兵感覺雙眼快被火烤出眼淚來。其實,你其實不必刻意尋求我的信任,雖然我確實在心底里對你留著一絲防備,但是、但是……每每你一開口、一伸手、一個眼神,我就控制不住自己去信任你。她閉了閉眼,卻消解不掉眼睛里的滾燙:“我知道。”我還知道,你與我其實很遙遠很遙遠。
因為有些東西是隱藏不了的。他下意識的動作、他的習慣、他語氣里淡淡的威嚴和霸道,他背影里的清傲,面對危難的從容……他目光長遠,不會礙于眼前所見就迫切去解決問題,也不會胡亂心軟,更不會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