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春初的風還帶著冰雪融化后的寒冷，只有午后的陽光平等地為眾生帶來短暫而微薄的溫暖。

春天已經來了啊。

躺在某個不知名、疑似皇陵的龐大建筑物上的小兔子迷迷糊糊地想著，然后慢吞吞地動了動身體，讓另一側的軀體也接受陽光的照射。

好暖和。

棕色的皮毛將陽光中游離的熱量聚集，雖微薄，但龐大。

迷迷糊糊地，小兔子睡著了。

它做了個荒唐而混亂的夢。夢里，它不是一只兔子，而是人。

夢境很破碎，許多畫面胡亂地拼接在一起。有自己和一個看不清臉的人在月下對飲的畫面；有一群人說笑玩鬧的畫面；也有一個胖胖的人對著自己憨笑的畫面；還有自己拿著一副黑紅配色的牌把玩的畫面，手上戴著個泛著銀光的東西。

有些畫面清晰，有些模糊。

它聽見有人在喊“羽哥”，無數聲不同的“羽哥”，那是在喊它嗎？不，應該是“他”吧。

夢好像很長，又好像很短，眾人來來往往，熙熙攘攘。

它并不排斥，看著畫面中的人和物，很自然，仿佛它就是那個被眾人喊做“羽哥”的人。

倏然，黑暗如潮水般向小兔子涌來，淹沒了它的夢境。

它要醒了，夢里的一切如海面上的泡沫般，無聲地消散，再無蹤跡。

小兔子睜開眼睛，眸中茫然未散。

剛才做夢了嗎？……“羽哥”…那是誰？

小兔子從不做夢，午覺亦是如此。但這次的很奇怪，突然出現的“羽哥”和那種朦朧的感覺不禁讓它想到夢——這個從人類口中聽來的詞匯。

小兔子重新閉上眼睛，試圖在記憶里搜尋“羽哥”這個人。

霞光逼近了地平線，天上半面是沉深氤氳的青藍，半面是染透了的紅暈。

小兔子身下的建筑物，龐大且巍峨，其底部有兩個人從中走出。

“找到羽哥了嗎？”冷靜的聲音里帶著點急切。

“四五六層沒有。”

“前三層也是?！眳㈦s著喘氣聲。

“那去頂層看看。”

兩個人一邊說著快步走向建筑物的背部。

小兔子的耳朵動了動，它聽到有腳步聲在向它靠近，帶著說話聲。

“誒，君哥，要我說咱就用不著緊張。”

“雖然不知道人去了哪里，但總歸不會有意外的?！?

“羽哥什么實力你還不清楚嗎？他可是…”未盡的話語像是觸碰到了禁忌，無聲地消散在了風中。

一只垂在小兔子腦袋兩側的耳朵刷地豎了起來，抖動了一下，像是正在接收信息的天線。

羽哥？

兩秒鐘后，圓潤柔軟的耳朵重新垂下。垂耳兔垂耳兔，兔耳終究是不能豎立太久的。

小兔子探出了頭，湛藍色的眼睛看向了拾級而上的兩人。

他們看起來認識“羽哥”，那個突然出現，讓它莫名執著的名字的主人。

“距羽哥失聯已經一整天了，現在這世道還是很危險的，更何況他還被這里的“天”壓制，難免有些憂……”

話沒說完，被稱作君哥的年輕人敏銳地抬起頭，雙眸凌厲，對上來自高處的視線。

借著橘黃的天光，他看到一只棕色的生物趴在屋頂垂眸俯視，不由愣住。

從體型和耳朵的長度大小來看，是只成年侏儒兔，垂耳的。

且不說是怎么上去那三米高的屋頂的，就以品種而論，侏儒兔是會出現在這里的物種嗎？

這樣都不重要，真正讓他愣住的，不是因為“這里出現了侏儒兔”，而是……

另一頭，小兔子安穩地窩在原地，絲毫沒有被嚇跑的意思。

啊，被發現了呢。

小兔子漫不經心地想著，細密的睫毛垂下，遮住眸中流轉的暗光。

一兔一人隔空相望，沉默無聲漫延。

“誒？君哥你怎么停下了？在看什么？”

同伴奶寶在向前走了一段路后終于察覺到不對，一扭頭看見立在原地的能量君，出聲打破了沉默。

順著同伴的視線看去，熟悉的生物讓他不由驚呼。

“羽哥！”

“不，不對，這是只普通兔子。身上沒有絲毫…氣，也沒有其它氣息?！?

……而是這只兔子長得跟羽哥一模一樣。

…………

沙石鑄造的屋頂上，兩個人面對面盤腿坐著。小巧的棕色垂耳兔安靜地窩在一人的手里。

不過，小兔子與其說是乖巧聽話，更像是懶得動彈了。

“君哥，你怎么看？”

奶寶一手托著小兔子，一手翻查手機。

“你看這棕色毛發，這藍眼睛，不能說一模一樣，只能說毫無區別?！?

“而且你看，兔子是不可能有藍色眼睛的?！?

感覺到眼前一片亮光，能量君收回游離的思緒，定睛看向近在咫尺的屏幕。

在大寫加粗的“沒有”兩個字下面，他看到了“兔子的眼球內沒有藍色素”這句話。

所以，果然是你吧。

又在演戲？年輕人心中了然，回想起當初被欺騙得很慘的經歷，帶著一絲對奶寶的幸災樂禍，他在心中默默回答，樂意奉陪。

“我？坐著看啊。”

勉強想起奶寶之前問的問題，能量君漫不經心地敷衍道。

按照正常思路，接下來是返程。

能量君抬頭看了眼天色，自然而然地提出了返回。

“要不這只兔子也帶走吧，留在這里感覺不太好?！弊焐险f著只是感覺不太好，手卻一刻都沒從小兔子身上移開過，稀罕，想養的意味。

“隨你，想養就養唄。”

于是，兩人一兔，披著初露的星光慢悠悠地下了后山。

一路上靜默無言。

能量君在推演后面可能會發生的事情并準備必要的反應，奶寶則是對著小兔子左戳右戳，終于在把小家伙惹煩了從他手上跳下去蹦走，慌忙找回來后息鼓偃旗。

在路過一家果蔬店時，奶寶停下腳步，“君哥，我想買點東西，等我一下。”

兩分鐘后奶寶拿著一根黃澄澄的胡蘿卜出來了。

小兔子在重新被抱起來之后就全程閉目休息，它知道進入了果蔬店，但店內各種蔬果的氣味混合在了一起，即使鼻子靈敏沒能讓它第一時間意識到奶寶手上拿的東西，也沒預料到后面將要發生的事情。

“是兔子應該都吃胡蘿卜吧？”奶寶一邊轉著胡蘿卜，一邊嘟囔。

什么，胡，蘿，卜？

緩緩睜開的兔瞳中閃過一絲殺氣。

奶寶沒有發覺異樣，但一直關注小兔子的能量君可沒有錯過。

年輕人微微挑眉，口罩下唇角勾起，不動聲色地后退幾步。

嚯，好戲開場。

某人自顧自地說話，并沒有意識到死神已經降臨在他的身后，還在死亡線上瘋狂蹦噠。

“要不要喂喂看？”

死神緩緩舉起了鐮刀。

“君哥，你覺得”

揮下。

“啪！”是兔子的腳掌與人臉相接發出的聲音。

“砰?。?！”

伴隨著凄厲的慘叫聲，一個人形生物撞塌了墻壁。

小兔子收回腳，借助反作用力在空中一個翻身輕巧落地。

“咔噠。”

皮鞋與地面接觸，發出清脆的聲響。

化成人形態的青年周身散發著幽幽寒氣，伸手接住正在半空中自由落體的胡蘿卜，掂量一下，然后用力擲出。

“呃?。?！”正中目標。

奶寶徹底被廢墟掩埋，顫巍巍地伸出一只手，然后無力垂下。

奶大寶，卒。

“吃你大爺的胡蘿卜，你全家都吃胡蘿卜！”

小兔子，不，冷軒羽雙手抱胸，語氣不善。

——————

小劇場：

能量君：（在一旁看熱鬧）（幸災樂禍地鼓掌）

冷軒羽（黑化狀態）：（轉頭盯住君）（語氣幽幽）怎么，你也想讓哥送你一程？

能量君：沒有沒有?。ǒ偪駬u頭加擺手）